《戈尔丁文集:教堂尖塔》:
“啊,是的。”接着,他以年岁高的人的那种忙碌方式,轻手轻脚地走上过道,走到门边,出去了。他留下一句话,留在身后的空气中。
“去做晨祷,当然是的。”乔斯林一动不动地站着,朝他身后射去爱的一箭。这就是我的地方,我的教堂,我的人。他接下去就会从法衣室走出来,走在念行进祷文的队列后面,像往常一样左转弯;接着他会想起来,又会转身向右去圣母堂!乔斯林又笑了起来,仰起下巴,充满圣洁的欢乐。我了解他们所有的人,了解他们在做什么,将要去做什么,做过什么。我走过了这些年,这地方就像衣服穿在我身上似的。
他止住笑,擦了擦眼睛,拿起白色的尖塔,紧紧地压进大教堂旧模型里凿开的方形孔中。
“好了!”模型像一个仰面躺着的人。中殿是并拢的双腿,两边的耳堂是摊开的双臂,高坛是躯干,就要进行弥撒仪式的圣母堂是他的头。还有,在大教堂的中心将要长出、突起、冒出、进发而出的,是教堂的王冠和权威——新的尖塔。他们不懂,他想,只有当我将自己的幻象告诉了他们,他们才会懂得。他又高兴地笑了起来,走出修士礼堂,走到回廊中心洒满阳光的地坪里。我还必须牢记:尖塔并非一切!我还必须尽可能地继续我一向所做的。
他沿着回廊走着,撩起一道道门帘,最后来到了教堂西区的侧门边。他小心翼翼地拉起门闩,以免弄出声音。他低着头走进门,心中像往常一样默念着:“永久的门户,你们要被举起!”不过,他一走进门,就意识到这种小心是多余的,因为主教座堂内已经是一片闹声。晨祷减少了,声音也很小,似乎一只手就可以抓住,然而,这声音还是从教堂另一端的圣母堂,从木架的帆布屏风后面传了过来。近处的闹声表明工人们在挖土石,虽然是回音混杂、彼此交织。工人们聊着天、下着号令、有时大声吆喝,拖着木料走过铺着的路面,运来材料卸下,把它们重重地扔到位。室内的回音效果使这闹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与唱诗的尖声融为一体,无尽地唱着统一的调子。假如不是这样,它就会像集市上的闹声那样嘈杂一片了。
闹声是如此新奇,使得他匆匆走到高大的西边门阴影下的教堂中轴线上,朝着那看不见的大圣坛跪了下来。接着又站了起来,看着。
他眨了一会儿眼。以前这里也有阳光,但不是这个样子。中殿里看上去最实在的东西,既不是在高坛阶梯旁将中殿一分为二的木架帆布屏障,也不是中殿的两个拱廊,也不是两座小祭堂之间油漆过的墓碑。
最实在的是光。它透过南侧廊的一排排窗户,照得这一排排窗户色彩斑斓。阳光斜照在他面前,从右到左均匀地投下,投射到中殿北面的石柱底座上。弥漫着的尘埃使这一道道、一束束的阳光具有了某一维度的重要性。他又眨了眨眼,看着它们,看到近旁的尘埃颗粒有的上下翻滚、有的碰在一起,就像微风吹动时的蜉蝣似的。他看到它们朦朦胧胧地向远处飘去,蜿蜒,又停顿;最后,飘到最远处的一道道、一束束光里成为了一种色彩,一种斜着照过教堂的金黄色。在南耳堂,阳光透过一百五十英尺高的彩色玻璃,照在十字中心。金黄的色彩更浓了,形成了一道垂直的光柱,就像在地面使用撬棒工作的工人们身旁亚伯的石柱雕像一般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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