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让青春撒个野》:
最初,我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情、抱着应付的态度参加的招飞体检。其实,对于体检我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初中毕业时,因为想着“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我参加过招兵体检,结果,第一关就被接兵的解放军叔叔喊出了队列。他说:“这个刷下去,手肘粗了。”这事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从那天起我就认定自己不是当兵的料,尽管有着一米八零的身高和棱角分明的脸,却注定与军队无缘。
所以,我知道,我唯一的出路就是排除杂念面对即将到来的高考,考上清华北大这样的名校,否则迎接我的就是无数双瞧不上的眼睛。
我实在太调皮了。
自打记事以来,我就不停地折腾,极尽所能地与父母、老师、同学以及邻居对抗着。初中的时候在重点班,让所有的任课老师喊头大。父亲是非重点班的班主任,于是把我拎到了他的班上。我对到老爹门下做弟子非常不耐烦,想尽了办法与父亲对抗着,尽管在上他的课的时候装作很老实的样子,可私底下“作奸犯科”的事儿依旧没少干。
无奈之下,父亲把我转到他叔叔的这所学校。
这所学校是省重点,进去的时候学校对我进行了单独的入校考试,除了英语,其他课程的成绩让那些老师十分惊讶。班主任关一鸣是父亲的叔叔,我的叔公。我们这个家族非常讲究家族观念,我的调皮才有所收敛,但也时常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招飞体检之前,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人生里什么叫做刻骨铭心的东西。
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完毕以后,我没有参加学校组织的寒假补课,背着书包就回了家。本来,平时的正课我不是在看小说就是在那里拿着笔涂鸦,补课,我就更不感冒了。我认为自己根本没有补课的必要。但是,这事却在同学中间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在我走后,许多同学也提出了抗议,不参加补课。外号叫做“异人”的徐兵同学借此机会向教委写信反映,列举了补课的十大弊病,其中一条就是老师补课并不是为了提高学生的文化成绩,而是为了那可观的补课费,有悖于教师这一职业道德。在前一年,国家刚刚颁布确定“教师节”,整个社会掀起尊师重教的热潮,我们这样做,无疑与整个社会不相宜。老师们非常地震怒,而此事的导火索就是我没有请假且没补课。
再次开学的时候,班主任关一鸣怎么也不要我了,尽管他是我父亲的叔叔,我的叔公。我的行为已经由单一的调皮捣蛋上升到无组织无纪律和不尊重老师的高度。同样身为人民教师的父亲带着我去求情,他不为所动。父亲逼着我写检查,要我从思想深处作深刻反省,同时也是给在场的长辈和老师们一个台阶下。我却坚持自己没有错,拒绝写检查,并且强调补课要因人而异。
这让父亲和他的父辈更加恼火。我那叔公,不仅仅要开除我,同时还要再加上一个处分。
叔公说:“以前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而今已是质的飞跃。”
我却宁愿选择让人瞧不上和白眼,也不愿意低头认错。
父亲把手一甩:“不管你了!考不上大学,关家就没有你这个子孙!”
我的打死不认错,让父亲和叔公更加没了颜面。
不能读书,意味着我不能参加高考,同时意味着,我将和广大的待业青年一样等待政府给分配一个自己也许并不喜欢的工作赖以为生,然后在这个我已经臭名远扬的地方挣扎,在世人的白眼与不屑中和大多数人一样找个女人结婚生子,过完自己平淡的一生。
此时,学校的教导主任替我说了句话:“他的成绩足够考上清华北大,是学校升学率之保证,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吧!更何况我们作为老师,教书育人,对于问题学生应该重在教育,而不是一棍子打死!”
他说得没错,如果哪个学校能有几个学生考上清华北大,这所学校的声誉就会上升几个档次,尽管我们是省重点,可一样在乎这些东西。
教导主任发了话,叔公却没有借着这个梯子下去。他提出了一个比开除还让我无法接受的处分:在班会上跪下来承认自己的错误。
在他看来这已是网开一面,我属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能让一颗老鼠屎搞坏一锅汤。
不仅仅是我,还有徐兵同学也必须接受这个惩罚。
我只有两个选择:跪和不跪!跪下去,我便没了自尊,却能够继续学习。不跪,在得到一时尊严的同时,也得到在社会上流浪的资格。无论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失去尊严!
老爹脸色变了。教导主任把他拉了出去。
叔公点上了一支烟,看着我。
我无法将老师、长辈的称呼与眼前这个人具体结合起来,在心里对叔公关一鸣怀着一种刻骨的仇恨。我再怎么不是,也是关家的后代,看在列祖列宗的面上,他也不该这样逼我,“杀鸡儆猴”又不能挽回这事造成的影响。他不就是要个面子吗?哼,我还偏不给。
老爹把我叫了出去,一个劲地吸着烟,在烟雾中他等着我的选择。
“这书,我不读了!”我低着头看着脚尖说。
“家门不幸!”老爹扔掉了烟头,然后一脚狠狠地踩上去,仿佛他踩的不是烟头,而是我这个家门不幸。
“你就不能低低头?”知子莫若父,我是他的儿子,他知道我的脾气和个性。“这与低头有什么关系?”我依旧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也不能看父亲的眼睛。作为老师,他同样是桃李满天下,可他今天得到的却是作为教师的羞辱,不仅仅是家门不幸。
在这个时候,我却能很清醒地理解老爹嘴里的家门不幸不仅仅是我,也有他自己和叔公,在这个他们为师几十载的地方,我让他们颜面荡然无存。
“低个头吧,儿子,就算当做给长辈敬的一个大礼。”
“与长辈晚辈无关。”是的,在我看来,如果真将我当做他的晚辈,他就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教导主任搭建了多么好的一个梯子,他却逼着我去“跳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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