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三毛入党
张排长调出去后,狱方又安排一个蒙族青年到王若飞的囚室里。
这个蒙族青年小名叫三毛。
狱方对这个人选很满意,认为三毛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三毛是蒙族人,民族观念很强,对汉人避而远之;三毛是个牧民,汉话说不好,更识不了汉字,黄敬斋想“赤化”他,门都没有;三毛粗笨、凶悍,看你黄敬斋敢惹他!
三毛走进囚室,看到炕上放了好些书,不知把铺盖放哪里好。王若飞见了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是个淳朴、彪悍的蒙古族小伙子,憨厚而结实。王若飞很高兴,说:“好兄弟,他们让你来了?”
看到王若飞亲切的面容,三毛打消了顾虑,用艰涩的汉话说:“他们说,我不会被你'吃'化,就派我来了。”
王若飞笑起来,说:“那你,怕我么?”
三毛也笑了,说:“我看你,不像他们说的,会'吃'化。”
他理解“赤化”就是吃人。
一段时间的相处,王若飞知道了三毛的身世。
三毛家住在土默特旗的马群村。三毛自小在辽阔的草原上长大,性格如马儿一样奔放不羁。说是马群村,可三毛一匹马都没有,只有一块不大的草场。这是他一家赖以生存的生产资料,三毛凭借这块草场,常年向蒙古人或汉人揽些牲畜来放牧,按季收点放牧费,维持着生活。
那时,绥远的土匪很多。土匪们经过牧场时,没有坐骑的,会指着马群说:“牵一匹马来给我骑。”马儿骑坏了,他们又会对三毛说:“喂,再换匹好的来。”土匪在三毛的草场上牵马、换马、抢马,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三毛不敢惹他们。
谁知道,就是这个事,给三毛带来了灾祸。
一个汉族地主,早就看上三毛家的那片草场了,就捏造事实,说三毛“私通盗贼,抢夺牧主马匹”,告到了县里。三毛就这样,背上了“通匪”的罪名,被判了五年徒刑。
从1928年春天入狱,到跟王若飞同一囚室,三毛已经在监狱呆了四年。漫长的四年,让这个简单纯朴的蒙族青年几乎崩溃,他要么一声不吭,要么暴跳如雷。他恨汉人,认为就是汉人把他的草场夺走,让他和老母亲分离,让他莫名其妙地遭受五年的牢狱之灾。而监狱里谁都不理解这个青年的内心,把他当兽类看,都躲着他。
跟亲切和气的“黄先生”相处长了,三毛渐渐爱说话了。他心里有太多的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会说出来,让“黄先生”解答。
王若飞告诉他:“压迫你的汉人地主,一样也欺压汉族的贫苦百姓,他们的目的是,攫取别人的财富,才不管你是哪个民族。蒙族的王爷、贵族不也一样,不论哪个民族的人民,他们都欺压,为的就是搜刮天下的财富归他们自己所有。三毛,我们蒙汉人民是兄弟,我们都受剥削阶级的压迫,我们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打倒他们,建设一个全新的社会。”
王若飞知道,三毛从来没有进过一天学校,不识字。没有文化的人,在这样的社会生活,更是要被欺辱的,于是,王若飞向三毛提出:“三毛,我教你念书吧,识了字,你就会看书,会懂得很多革命道理,以后不受人欺负。”三毛愉快地答应了。
王若飞用《三民主义》、舅父的《百灵鸟》诗歌等做教材,又找了个大碗,装了大半碗沙土,用手指或筷子做笔,开设了一个小小的狱中学堂。
王若飞从三毛的“三”字开始教起。
三毛读起字来,舌头很僵,就是他的“三毛”的“三”也读不好。开始,他一天能学到两个字就很不错了。
三毛有些气恼,掂着筷子说:“它比套马杆还沉哩!”
王若飞笑了,说:“哪里,这可比推翻王爷、地主好办多了。”
三毛听着也笑了,又埋头苦读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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