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莉妮也是只有今天待在家。等家具的搬运工走之后,她会去她的朋友——希尔卡家借住。她也像萨穆尔一样,直到星期六才去新家那儿。她早就和希尔卡说好了,所以妈妈也只能点头了。“好吧,我同意你去希尔卡家,不过你必须照常上学。萨米和你不一样,他请三天假没有关系。”
保莉妮撅起嘴,耸了耸肩膀。萨穆尔知道,她想要说点儿不满的话。不过,她当然也知道,在某些时候最好闭上嘴巴。
萨穆尔的目光在树丛中移来移去。他专注地看着它们,就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在街的另一边,在公园的边上,伫立着三棵栗树。栗树正开始抽新芽。每一年,萨穆尔都在等着看栗树开满蜡烛一样的花儿。那三棵栗树就像是五月里的圣诞树。可是,今年他看不到栗树开花了。在最右边那棵栗树的后面伫立着一棵槭树。秋天的时候,萨穆尔最喜欢看槭树的大叶子一片一片地变红,然后慢慢地变黄。每次看着槭树,萨穆尔总是会想起那只可爱的捕蝇虫。去年夏天,就在他生日的前一天,萨穆尔在槭树底下发现了那只小小的捕蝇虫。捕蝇虫大约有两厘米长,它非常漂亮,全身散发着金绿色的光芒。萨穆尔发现它时,它正静静地躺在槭树底下的一块苔藓上,仿佛有人特意把它放在那儿一样。那只小小的捕蝇虫就像是槭树送给萨穆尔的生日礼物。萨穆尔小心翼翼地、满心虔诚地把它捡起来,带回了家。萨穆尔的妈妈用金色的纸把捕蝇虫包了起来,等到第二天萨穆尔过生日的时候,他妈妈把捕蝇虫放在了他的生日桌上。
9.
离槭树几米远的地方伫立着两棵桦树。萨穆尔最喜欢早春时的桦树,最喜欢它们刚刚长出叶子的样子。鲜绿的桦树是多么地漂亮啊!萨穆尔总是忍不住地想,为什么人们没有用桦树的颜色来形容一种绿色呢?他以前查过,字典里没有桦树绿一词,只有椴树绿和冷杉绿。
在栗树、槭树和桦树之间,盛开的连翘花儿就像是在一片绿色中长出的黄点点一样,漂亮极了。他再也看不到这一切了。另外,他再也看不到在树上筑巢的鸟儿了。那些鸟巢隐藏得非常好,但是萨穆尔知道,它们就在树上。等到秋天,树叶纷纷落下后,鸟巢就会出现在萨穆尔的眼前。有时候,萨穆尔会在树底下发现一些蛋壳—一些小小的、淡绿的或者灰绿的蛋壳,蛋壳上有棕色的斑点和锯齿状的裂痕。萨穆尔现在就已经知道,他以后肯定会想念这一切。以后他只能住在城郊的住宅区,那里没有树,只有一排又一排长得一模一样的房子,每一栋房子都有一模一样的栅栏、一模一样的花园—如果那也算得上是花园的话。
10.
这时,他听到身后的门开了。不过,他没有转身。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他爸爸早就打算给房门的铰链加点儿油了,可却总是一拖再拖。不过,现在无所谓了,这个问题就留给下一任租客来解决吧。
“萨穆尔,”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那是安娜的声音。她是一个健壮的女人,她的声音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一样,洪亮而热情。她的脚步声也非常大。她把手放在了萨穆尔的肩膀上。“走,萨米,我们现在回去。在搬家具的搬运车来之前,我们要把车开走。”
他没有回答她。即使他知道,这不是安娜的错。这当然不是安娜的错。搬家不是安娜的主意,而是爸爸妈妈的主意。爸爸妈妈早就觉得,现在的房子太小了。从他记事以来,他们就不停地谈论,他们多么想要拥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他们就像是人们谈论坏天气一样,总是希望很快能够见到太阳。他们已经谈论了很久很久,以至于萨穆尔一点儿都不把他们的话当回事。这真是一个错误。“新房子离伯格医生的诊所很近,离建材市场也不远,这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一件幸运的事情,萨穆尔心想,噢,天啊,她竟然把这件糟糕透顶的事情称作一件幸运的事情!
告别的时候,萨穆尔故意表现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可是,他的妈妈却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也许,她现在只注意搬运工怎样来回搬东西,只关心所有的东西是不是没问题,只在意保莉妮有没有在打包之前把餐具冲洗干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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