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生活杂事纷繁。身陷其中,相信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感受。这几年,最是让我剪不断、理还乱的就是亲戚。怎么说呢,乡下人,亲戚多。自从我跑到北京开起了餐馆,就经常有一些亲戚来找我——男的、女的,远的、近的,甚至从来没见过面的都有。当然,没见过面的却不一定不是亲戚:
“牛营子的王二啰嗦你可知道吧?……哎哎,对喽,越说越对,那是我亲表叔!哈哈……别看你年纪比我小,是不是?我还得叫你老爷爷呢!”
老爷爷就该有个老爷爷的样子。既然孙子来了,我能无动于衷?于是赶紧吩咐厨师炒几个菜,喝酒就是了。这很平常,无所谓。俗语说得好: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让我最担心的是,除了吃吃喝喝之外,他们再来个无事不登三宝殿,那就麻烦了。
那是夏天。因为土地上的一场官司,我的一个堂哥千里迢迢地跑到北京来找我,愤怒地骂了一顿地方上的事儿太腐败、太不叫个玩意儿之后,他竟让我去找中央电视台的领导说说,最好是派《焦点访谈》的记者去录一家伙,给那些无法无天的人曝曝光。你想想,我一个开小餐馆的人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听说我不认识中央电视台的领导,也不认识敬一丹时,我堂哥都生气了。他生气了我也不认识,没法认识。
我堂哥一脸沮丧走了没几天,我表妹就带着她的父母——也就是我老姑和老姑父看病来了。据说,老爷子得的是胃癌,在县医院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事后,参与诊断的大夫偷着告诉我表妹说,人已经不行了,没治了,想吃点儿啥就吃点儿啥吧。依着我表弟的意思,也就这么着了,认了,马上准备后事了。我表妹却不甘心,她认为死马也得当活马医,只要还有~口气儿呼嗒着,就得治。表弟愁眉苦脸的,不说话,完全是一种不作为的态度。表妹急了,一气之下,她亲自上阵,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拖拖拉拉地把老爷子带到北京来了。
来就来吧。她不去医院,却奔着我来了。表妹的想法很简单,说起来竟和我堂哥的想法差不多,她觉得我在北京混了好几年,在大医院里怎么也有一两个熟人。惭愧的是,我半个熟人也没有。没有熟人也得看病呀,在离我餐馆最近的协和医院里,我整整排了一夜的队,总算把号挂上了。之后,我和表妹搀着老爷子(有两次是我背着他),楼上楼下折腾了好几天,又等了好几天,诊断结果终于出来了,却不是胃癌,是溃疡!结果表妹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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