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我的性格和那女孩的弟弟相仿,所以我喜欢找他玩。可是有一天,那女孩突然跳到我面前,露出一副凶狠的表情,硬说我欺负了她弟弟,我有口难辩,只好非常没出息地选择逃跑。记得我从幼儿园跑出去,进入小学,那女孩紧追不合,眼看要被她抓住,只好跑进男厕所,以为就此可逃脱她的追捕。谁知那女孩竟然在外面一直候着,当所有的大哥哥们都走后,男厕所只剩下我时,女孩突然冲进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将我从男厕所拖出,揪到一个僻静处,接连扇了我十几个耳光。然后她趾高气扬地哼着歌,跳着脚,扬长而去,我摸着自己被打红的脸,感到无比的委屈。
这是我出生后第一次受到凌辱,但那时我弱小、胆怯、害羞、窝囊,受到委屈不敢告诉老师,也不敢讲给家中大人听,只得将苦水默默吞进肚中,结果在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永久的精神创伤。根据心理学泰斗弗洛伊德的观点,儿童期的心理创伤会形成潜意识,影响人的一生,对于我来说这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自此,我便惧怕女孩子,特别是惧怕强悍的女孩,后来这种惧怕不知为什么变成了敬畏。幼儿园毕业后我就读于汇文小学,常有出身显贵的女孩与我为同学。我家那时住独门独院,但使我仰视的两位女同学却住小洋楼。一位女生住的洋楼就在我家的胡同口,她肤色嫩白,长得甜美可爱,受到家庭文化熏陶,她自幼会弹钢琴,而我和她上学、回家常常同路而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大喜欢她,或许是因为她的性格与我一样文静。她不爱说话,经常紧锁着眉头,显出她的忧郁和不快。这也许应了同性相斥的物理定律,她的美丽没有能吸引我。我觉得她性格和我一样软弱,如若结伴,那定会一起遭受欺负,至少我保护不了她。幼小的我,因为自己的先天不足,因为自己的柔弱,对于与异性交往都本能地试图寻找强者来互补,或者说对强者有着某种依恋和念想。
另一位女孩家住靠近崇文门的一座洋楼中,她不仅深深吸引我,而且使我对她常常想人非非,以致在小学的最后两年,我一直暗恋着她。虽然她长得不算靓丽,可是她一双大眼睛总是忽闪着,透出灵气,黑黑的眸子似乎会说话,有时和她对上一眼,竟使幼小的我心动不已,但在她面前我总害羞地低着头。她的功课门门都好,尤使我青睐的是她的体育,简直可以说是出类拔萃。她尚未发育的身体不仅健壮,而且敏捷,每年学校运动会她都是年级短跑冠军。平时我看不到她练习,她的奔跑能力或许是与生俱来的。每次看她比赛,我都会全神贯注,对于我来说那是一种享受。当她冲到终点撞线的一刹那,我虽然不敢为她呐喊,但那一刻我的心会飞起来,整个心底荡漾着快乐,然后很多天便沉浸在对她的回忆中。她在我心中是无与伦比的女神。
然而胆小懦弱的性格,决定了我不敢将爱慕之心向她表白。当时流行的做法是递小条子,可是连这样的举动我都不敢。我能做的,只是放学回家暗暗尾随她,看着她走进那座小洋楼,然后我也从她家的门口走过。我曾无数次乐此不疲地做着这件傻事。
我和她面对面的接触只有一次,那是小学毕业的最后一天。从此,我们要上初中各奔东西,我考上了男二中,她则考上了女十二中。那一天,我们班的同学大概意识到从此要离别,男女生的界限突然被打破,男女同学竟在教室相互打闹、嬉戏,于是我们便有了身体相互接触的机会。我也加入了这样玩耍的活动,笨笨地伸出两只手,向着我心中的偶像直愣愣地杵过去,试图抓住她,结果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眼睛,但并没有伤到她的眼睛,只是让她眯住起了眼睛,她立刻坐到课桌上,双手一抱,头便埋在了胳臂中。
我立刻慌了手脚,不知所措,结果连句安慰的话都讲不出,只是傻傻地站在她面前,用“呆若木鸡”来形容当时的我,或许再恰当不过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早已发现我经常尾随她,并且暗恋着她,或许她在等待我做出某种行动,可是十二岁的我,怎么会懂得一个女孩子的心呢?我的木讷、呆头呆脑,终于惹恼了她,使她做出了令所有同学吃惊的举动。她突然冲到我的面前,狠狠打了我两记耳光,然后拿起书包,瞬间消失在同学们的眼前。而对于我来说,她则永远地消失了,永远地离我而去,因为自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幼时的女神,尽管男二中离女十二中只有两站路,我曾无数次在中午故意从女十二中校门口走过,希望能碰到她,向我心中的女神说一声迟到的道歉,然而命运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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