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王小波弟弟小波去世两个半月了。
我终于可以坐下来为他写点什么了。
这两个半月,我的心碎了,精神几乎到崩溃的边缘。用女儿的话来说,是剥了一层皮。两个半月前,一天深夜,接到丈夫秀东打来的越洋电话,他告诉我:“小波去世了——”我听在耳里,半天回不过神来,拿着话筒一遍遍地问:“什么?什么?”最后终于晓得了,但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小波从来没讲过,他有什么不舒服,从来没讲过,他有心脏病。最后我终于明白这噩耗是事实,心如刀绞泪如雨下。那一晚上,不能成眠。
清晨,独自跑到房后的树林中,向着天空,向着东方,向着广袤的苍穹,我像疯子一样大喊:“小波!小波!小波!——”就像小波真的在天上,在God身边,能够听到一样。
我喊到声嘶力竭说不出话来,但我对他的思念和心中的悲痛也只有得到一点点抒泄。小波就盘旋在我脑中,我心里,只要脑子一空下来,想的就是他。我不敢开车,怕开车脑子走神想他,会出车祸;不敢一个人呆在家里,怕想他想得受不了。
我想写写小波,让世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世人都知道,他生活简朴,性格单纯,心灵博大精深,善良细腻;他头脑机智,出语幽默惊人。但我这写惯病历和医学报告的拙笔能写出他来吗?我只能尽我之心,尽我之力,写出◎全家福。中坐者为作者外婆,后立者为作者父亲、母亲、舅舅。前左一为本书作者,前左二为王小波。
我心中的小波。
1996年12月初,我离京赴美国,从烟台到北京住了半个月。这是近几年来与小波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他睡在楼下,每天上楼来和我聊天。我们聊家人,聊社会,聊电影电视以及文学,话题天南海北杂七杂八,可就是从没说到过他自己的身体,他有哪儿不舒服,有什么病。他对我的依恋关切,那份亲情,那份善意,总在几句话中,在那微微斜视的目光中透露出来。虽然,我们口中聊的往往是些不相干的事。
我的赴美,对他的感情造成很大的冲击和折磨,姐姐哥哥弟弟都在美国,我走后,就只剩他一人与妈妈在国内相守了。提到此事,他就叹气。一天,我轻描淡写地说:“我怎么也没觉得到美国有什么的,现在通讯交通这么发达,十几个小时就能从北京飞到底特律,我觉得就跟到烟台一样。”可是,现在我深深地感觉到了,这毕竟是不一样的。如今小波走了,我竟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回去送他一程。我只能每天思念他,独自流泪。我这个他十分依恋的姐姐,太对不住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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