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专机的舷窗上隐约映出了一张冷峻而年轻的脸孔,深邃的目光,高挺的鼻子,就连皱起的眉头也散发着震慑人心的张力和气度。我凝视着自己的样子,没有显示年长和资历的退至发际线的花白头发,没有印刻着历练和沧桑的皱纹,这是一张盛气凌人,傲慢专断的脸孔,这是我的脸孔,令人望而生畏。
作为A+集团里最年轻的执行董事,从我上任第一天起,就决意抛弃那副因为和董事长有着密切血缘关系而令人生畏的面具。我要用坚忍和努力告诉这个巨型集团里每个对我的能力存有质疑和不屑的人,什么叫作本色可畏。
短短两年时间里,从并购大型药业公司,扩大集团各类药物研发实验,应付商务部的反垄断审查,再到最近和B国战略资源公司的生化药品合作项目,每天都在争分夺秒工作的我,日程总是处于溢满状态。
我要用极度拼命否认他人的否认。
抬起手腕上的深灰色腕表,表盘上的指针此刻正飞速地逆时针旋转,它随时和联盟天文台时间保持一致,显示飞机正从太平洋上穿越国际日期变更线,由东向西飞行。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正如ABC联盟可以改变时间一样。
现在,是属于我们的时代。
正是因为董事长突然传来的这份药物实验被试募集计划,打乱了我原本的行程。它如此紧急,以至于去南太平洋岛生化基地的谈判临时取消,我不得不立刻返航回到我的母国A国。
飞机穿越过云层,厚重的云朵在夜幕下变得昏暗。机组人员递上了晚餐,我忙着查看文件,匆匆把简餐吃完,餐碟里的甜辣酱一口没动被我搁在一边。
夜色深沉,飞机抵达在了美罗医院的天台机场。
这家医院是A+集团旗下的全资子公司,盈利水平尚处于中下,急需总部的重视和融资。无怪乎当飞机降落在这狭长的机场,我一走出机舱,院方的领导就已分列两边,忍着深冬阵阵袭来的刺骨寒意,摆出恭敬的阵势迎接。阿谀奉承总让人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尤其当虚伪的他们把原本就狭小的附属机场堵得拥挤不堪时。
和患有严重鼻炎的父亲不同,我的嗅觉十分敏锐,因而我格外讨厌去集团旗下医院视察,那些医学品的难闻气味和夹杂着病人呻吟的呼吸实在让人作呕。
“既然你轻而易举地进入董事局,成为执行董事,那就该付出比他人千百倍的努力证明你的确属于这个位置。不论是大项目,还是小实验,不要挑肥拣瘦,一视同仁,全力以赴吧。”我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所以赶忙从那个高达数十亿元的项目中撤回,按照他的指示,来到美罗医院,目的是说服一个C国女高中生参加小型药物实验当被试。眼袋深,皱着皮,长着老年斑的我的那位父亲,可千万别怀疑他做出如此决策是否已是老年痴呆。阴险卑鄙又野心勃勃的他,轮到他服用公司生产的基因药物还早了。
美罗院长此时正和我并肩快步地走向特护病房,他说话繁琐哕唆,抓紧在我面前曝光露脸的机会,不漏掉每一个细节,絮絮叨叨地向我详述那个女孩撞车后被送来治疗的经过。
我站在这间病房门前,印着她名字的卡片映人我的眼帘,“三木哈娜”——当联盟相互间的文化交融已到了无法回避的程度,连我这样不喜欢外国文字,从不刻意学习的人只是平时耳濡目染也可以认得很多。当病房门被打开时,刹那间我为这迷人的气味而吃惊。那不是医用药品的味道,那的确是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我不禁又用力嗅了嗅,真的,病房里弥漫着浓烈的香气。
我轻轻地靠近病床,那股香气就愈发变得浓郁。此刻,纤弱的身形正伏在病床,紧闭双眼。我凑近她,凝视着她的脸庞,那竟是一张如此迷人的睡颜。当我凝视她时,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香气四溢。有那么一瞬间,我内心莫名的心跳加速好像;中淡了临时变更计划的不满和埋怨。
“她还没醒吗?”院长轻声问道,他的眼袋沉重,耷拉着眼皮瞥了眼睡在病床上的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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