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尽千帆,纵是万缕情丝羁绊,却是终走不到尽头……
反复啼笑,往来离合。今生,终归是我欠你的多……
天意弄人,求得执子之手,却求不得与子偕老。
一场惊变,竟是生死两隔。
再相见时,她忘却前事,曾经的爱侣竟成了叔嫂。
就算心如刀割,他也只能云淡风轻地问一句:“你如今可好?”
但命运的捉弄却并未到此为止……
第一章 看尽夭红浑漫语
玉笙在得知我与奕析之事后,甚是欣慰,她道:“小姐这一路下来都过得太苦。王爷待小姐是真心的,小姐终于苦尽甘来了。”我忍不住微笑,多少年了,这丫头一直都没有改口,按照颜府中的旧制叫我小姐,有时听见她叫我小姐,恍惚像是又回到了当年,十五六岁如娇嫩花苞般的年纪,我还是个对世事懵懂无知的深闺少女。
云嬗的反应则是淡淡的,她那日来辞别我,说她在北地生长,到底还是不习惯长久留在胤朝,我只能任由她去了。萧家人丁寥落,但毕竟还有几个人在,云嬗回去也是好的。
因为做了长留在宁州的打算,韶王下令重整了宁州的府邸,他前两年为战事奔波,府邸被长年空置,如今是要好好整修一番了。王府中服侍的人极为精简,全部是严谨可靠之人,对我和奕析的关系皆是默认,对外是守口如瓶。说实话,经历了这么多,我也看淡了,并不在乎什么名分,我曾先后被封作娉妃、公主和王妃,但是这哪一个身份又长久了?人生一世,数十年光阴,能和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是最要紧的。
我握着奕析的手,对上他温雅的笑意,于我而言,昨日已过,最重要的是现在。
原以为这一路走下去注定了孤苦伶仃,却想不到他与我还能在一起。
日借轻黄珠缀露。困倚东风,无限娇春处。看尽夭红浑漫语。淡妆偏称泥金缕。
一阵疾风吹过,嫣然桃花瓣从窗口纷乱地飞入,落上墨迹犹湿的薛涛笺,几瓣轻盈地浮在徽砚中一汪乌沉沉的墨池上。
往事不堪回首,若是还有难以割舍的,怕也是只有他了。人生寥寥数十载,我们却数次缘差一线地错过,但是我此刻还是庆幸上苍的厚待,在我们蹉跎了漫长的岁月后,上苍最终让我们的生命交汇相遇。
看着他温和清宁的目光,一颗心渐渐堕入柔软中。北地的仲春,天气依然冷冽,几株早绽桃花匆匆地开了又谢,在犹寒的风中恍如点点艳冶的胭脂抖落。开花未落子,桃花俏媚如红颜,是飘零憔悴的不祥之兆。可是于我而言,与他在一起的每刻,即使窗外之景凋落,和煦的春光已是烂漫了一天一地。
到了轩彰八年四月底,日影浅薄,缕缕清光轻柔得如新抽的洁白蚕丝,纤纤地抖落些如月色初上的迷蒙。王府书房中,奕析意态慵懒地靠在黑檀木榻上,膝盖上覆着一掖莲紫苏织金薄锦。我从外面走进去,心知他伤势早已无碍,不过是借静养的托词回绝一些官员的频繁拜访,还有就是懒。我缓步踱入,见状打趣道:“养病,养病,养出越来越大的懒病。”
奕析见我笑他,倏然从软榻上直起身,扑上来抓我的痒处。我被他挠得直求饶。就在这时,有名梳双鬟髻婢女在帐外禀报,“王爷,有从帝都来的使者求见。”
帝都派来的使者?奕析看了我一眼,命婢女将人领进来。我瞧了瞧外边,问道:“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我刚直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住又坐回榻上,奕析扬扬眉毛道:“你回避什么?要回避也是别人回避。”他从身后伸开双臂轻拥着我,在耳轮上印下温软的一吻,声音低迷道:“是不,夫人?”
“你给我好好躺着。”我微微赧然推开他,啐道,“谁是你夫人?我可不是你夫人。”
奕析闻言蹙额,踢掉膝上的薄锦作势要起来,“偏不好好躺着。”
我被他的孩子气逗得一乐,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哄着他躺下。
这时,就看见那婢女领着一名身着海蓝色四品官袍的官员进来,奕析托词说衣着不修、病容憔悴不愿见人,令人搬了椅子,让那名使者就坐在帐外说话。
使者先是不敢坐,恭敬地向奕析作揖拜见。说起他在弥杉受伤一事,道:“听闻王爷受伤,太后和皇上都十分挂念。”
“让母后和皇兄如此担心,小王真是万分愧疚。”奕析不咸不淡地说着场面话,“大人此次返帝都,尽可以回禀太后与皇上,就说本王伤势已无碍,勿再挂念。”
“卑职还有一事。”使者慎重地顿首,“王爷不愿回帝都养伤,皇上念及漠北偏远之地无名医圣手,所以从太医院选了擅长治疗外伤的太医五人,已一道随卑职抵达宁州。”
“皇兄对手足的关爱,臣弟铭感五内,大人和五位太医一路风尘仆仆北上,本王定会奉为王府上宾款待。”虽感到一丝意外,奕析依然笑道,“但是本王说过伤势早已无碍,还是请大人回帝都的时候,将随行而来太医一同带回。”
“王爷宅心仁厚,若是体恤卑职,就千万免了卑职这趟差事。”使者惶恐地再拜,恭恭敬敬地说道,“上头说了若是王爷不收,定是太医无能,入不得王爷的眼,也不用回帝都皇城了,直接往西流放到琉球一带。”
奕析的声音微微一紧,问道:“这不可能是皇兄的意思,是谁出的主意?”
使者道:“是慧妃娘娘。”
“慧妃?”奕析略略沉吟,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竟突兀地冒出来轻飘飘的一句话,“她倒是长久,还没失宠呢?”
这不是什么好话,我闻言用手肘轻轻地顶了他一下,说道:“好端端的,你咒她做什么?她才二十几岁,尚是绮年玉貌的时候。”
“你那慧妃表妹厉害着呢。”奕析颇含深意笑着,戏谑地说道,“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她哪有那么容易失势。”
韶王虽是笑言,但那使者却惊得愣住,他干笑两声道:“慧妃娘娘姿容绝丽,颇有才学,得皇上赐予封号‘慧’,此乃六宫侧目的殊荣。更为皇上诞下一双儿女,当然是圣眷不衰,圣眷不衰……”使者说着用衣袖揩过额角,似乎是在冒冷汗。
慧妃,如今多少年过去了,我时常听见有人提起慧妃,却没有人再提起紫嫣。渐渐淡忘了她的容貌,不过她眉梢眼角的那些桀骜依然清晰。
紫嫣一向是锋芒毕露的女子,其才智和见识远胜于一般的男儿,从她擅长的草书中就可以窥见一斑,通篇的铁画银钩,每个字的横竖撇捺,必挥洒得如剑刃出鞘般锋利。
圣眷不衰,这四个字,如今我听来格外平静,想到若是当年没有耶历赫索婚一事,我已嫁入东宫,日后再顺理成章地成为奕槿的嫔妃,后宫纵有三千殊色,但凭他对我的宠爱,身居四妃之位也不无可能,或许圣眷不衰的人会是我。可是,以紫嫣高傲要强的性格,既然决定放手一搏,她又怎么容得下我?若真的到了反目成仇的一日,我们之间又该如何共处?只要我们身在宫中,就必会有姐妹之情决裂的时候,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冷汗涔涔。
面对使者的局促,奕析说会留下那些太医,命人带他前去府上客房休息。
看着使者离去后,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紫嫣这些年来过得如何?”
奕析轻轻挑眉,语气中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说道:“你倒还记着她。”
当年紫嫣用计离间我和奕槿,逼得我心灰意冷远嫁北奴。曾经我是怨过她,我想不通,我一直剖心以待的妹妹,要这样算计我,长久以来,紫嫣是落在我心头的一根刺。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也都看透了,我也能平静无澜地谈起她了。
我悠悠笑道:“到底做了十数年的姐妹,纵然当年她算计我,时至今日,我又何必再记恨她。我记得我爹曾跟我说过,紫嫣有一个女儿是吗?”
奕析轻轻颔首,说道:“慧妃早年是有过一个女儿,封为颐清公主,生得玉雪可爱,皇兄极是喜欢,赐予小字娉婷,只是颐清公主福浅命薄,未满周岁就不幸夭折。”
听到这里,我心头猛地一跳,不由泛起一阵悲苦。我曾经就失去过孩子,推己及人,我失去的是一个不足月的胎儿,而紫嫣失去的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活生生的婴孩,其哀痛之情岂不胜过我数倍。
奕析道:“自颐清公主殁了之后,慧妃多年未有过生养,直到去年才诞下一名皇子,也算是有所弥补。”
我点头,失女之后复得一子,于紫嫣而言亦是安慰吧,况且紫嫣又向来争强好胜,我想了想,又问道:“那么薛家怎么样了?”
奕析用手支着下颌,他料不到我会突然这样问,缓缓地道:“薛家四年前就倒了,当年被判的是通敌谋逆的罪名,主谋是薛冕的长子薛旻玟。”
听到薛旻玟为通敌主谋时,我倒也不怎么吃惊。当年被我困于耶历赫的军营中,阴差阳错让我发现耶历赫与薛旻玟之间的密函,我当初跟奕析略略提过,后来也不了了之,现在想来,恐怕是确有其事。
……
第一章 看尽夭红浑漫语
第二章 碧水青山总长隔
第三章 曾是惊鸿照影来
第四章 片言谁解诉秋心
第五章 玉容犹沾玉垒雪
第六章 绮陌彤彤花照尘
第七章 北阙青云不可期
第八章 谢欲荼靡嫣香碎
第九章 岂奈匝地风云起
第十章 花落人亡两不知
第十一章 人生参商不相见
第十二章 冰雪林中著此身
第十三章 往事虚妄已沉湮
第十四章 似曾相识只孤檠
第十五章 未思天涯有客来
第十六章 心伤愁痕剪不断
第十七章 遥山眉妩来时意
第十八章 依前幽恨锁重楼
第十九章 落尽琼花天不惜
第二十章 风烟错莫雨垂垂
第二十一章 西门愁起绿波间
第二十二章 碧箫吹断玉芙蓉
第二十三章 清商惊落怎堪恨
第二十四章 繁霜落地心字冰
第二十五章 荆棘蒙笼路难行
第二十六章 薄情转是多情累
第二十七章 天意从来高难问
第二十八章 娇娥不肯让须眉
第二十九章 一枝清艳照清绝
第三十章 如今相看两相厌
第三十一章 寸心莫逆与君辞
第三十二章 就中更有痴儿女
第三十三章 浮生长恨欢娱少
第三十四章 江头未是风波恶
第三十五章 怅望千秋一洒泪
第三十六章 一身功成众亲离
第三十七章 荣极天下一朝间
第三十八章 拱手河山讨你欢
第三十九章 漫飘柳絮祭芳魂
第四十章 谁悟此生同寂灭
无言暗将红泪弹中,韶王身受箭伤,性命垂危,面对颜颜那双哭红的眼睛,他故作轻松地说:“当初徐妃见眇了一目的梁元帝,还是半面妆。我如今双目俱全,你怎么弄成这样来见我了。” 那句话的用意,他是想逗颜颜笑吧,看到这里,心里真的很感动。也许爱一个人,就是全心全意地为她着想,不希望她有一点的不开心。
——读者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