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同江校长吵架赌气离家两个星期后,江眠认命地收拾好行李,从安莉的公寓打道回府。
主要是她也快开学了。
忘了介绍,安莉是她妈,江校长是她爸,目前两人一个在S市工作,一个待在龙海市任教。但不是异地分居,而是各自生活。
没错,就是已离婚的意思。
她家江校长大名江之河,曾经也算人如其名,大气磅礴气吞山河,只不过现在是……越来越专制了,同样也更难以琢磨了。
她妈安莉呢,离婚之前被她爷爷奶奶数落全身上下都透着小家子气,做事温吞没格局,现在是S市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一个人的日子别提过得多顺畅,多扬眉吐气了。
所以说,做人最重要是有钱,因为有钱就有底气。不过这话可不是她说的,而是她那位掌管爷爷半数生意的小叔挂在嘴边的至理名言。
江眠刚检完票,手机便收到一条江校长发来的消息,简单干脆的一句话: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一条:快开学了。
江眠:……
不经意间,不管是心里还是面上,江眠都有些异样地别扭。因为她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这不,刚从检票口下来。
结果,江校长那边还觉得她在耍孩子脾气不愿主动回家。
开学季了,高铁站台不仅人多,大多还是年轻面孔。江眠是连人带行李被挤上了车厢,身前推着拉杆箱,怀里护着背包,趔趄着往前挪动。因为买到的是无座票,她先找了一个可站可靠的位置安顿自己,压了压头上戴着的棒球帽帽檐,靠着拉杆箱截了一张手机里她这列高铁到点的图。
她正要发过去,又立马撤回,换成手动输入了一个字:喔。
一个“喔”,尚能保留两分她仅剩的骄傲和尊严。
只是,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三十分,从S市到龙海需要三个多小时,抵达龙海高铁站差不多就到夜里十点了。夜里十点对一个爱混酒吧的都市男女可能夜生活才刚开始,可对一个还未成年的高中生来说,已经很晚了。
她收拾行李从S市回龙海,安莉也不知道。因为安莉昨天就收拾行李出差去了清澜。
环视一圈,江眠正考虑要不要将行李箱放到车厢行李架上,结果就发一条微信的时间,车厢行李架下面的位置便没了,只剩下最上面还有个空位。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哐当”声,一双骨节明晰,手肌流畅的男人手托着一个26寸行李箱,将它竖放到了行李架最上层。
行李箱很大,男人的脸被挡着,江眠撩了撩眼皮,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机。
“谢谢你哟,大帅哥。”
“不客气的,阿姨。”
前面的声音来自阿姨的道谢,感激的语气里可以听出是徽市口音。声音里的一丝兴奋,真像是看到什么赏心悦目的画面。
后面那位大帅哥的回应,倒也担得上声线明朗,且年轻。
江眠不由得抬起头看。
十分遗憾,大帅哥刚好转过了身,只留给她一个坚毅的后脑勺。
高铁缓缓启动,等大家都坐下来了,江眠打算看看车厢前方有没有可以蹭坐几站的空座。她推着行李箱过去,一眼望去,第二排和第三排都空着一个座位,但第二排的座位却被占用,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皮质方箱,看起来还蛮贵重的。
但是多贵重的东西,也不能占多余的空位啊。
江眠欲要上前,却被一个打扮时尚的女孩抢了先,女孩踩着细跟凉鞋走到第二排,面朝着对方,扬声道:“你好,请问这个座位是不是没人坐?”
趁着那时尚女孩问话,江眠果断选择了第三排的空座坐了下来,然而注意力还停在右前方,原因是被询问的那位乘客似乎有些无动于衷。
江眠的大脑自动跳出各类霸道乘客占用多余空位的热搜新闻,忍不住又斜视了他两眼。时尚女孩面上有些不耐烦了,那位乘客摘下耳塞,抬头迎接时尚女孩的扫视。
有些俊,这是江眠对那位乘客的第一感觉。
看到男生摘下耳塞,怕男生之前没听清楚,时尚女孩又问了一遍:“请问……这个座位上是不是没人坐?”问话方式仍是礼貌客气,语气却比前面冷淡了一些。
吃瓜群众向来不嫌事多,何况两位主角还都是颜值担当。
江眠歪着脑袋,观察得很投入,想知道男生会如何回应。下一秒,男生嘴角扯起了一丝抱歉的笑意,但一看就是那种又假又敷衍的样子。不过他开口说话的声音却比正常人要轻一些,反而显得礼貌十足。
“这里是没有人坐。”他先回答时尚女孩这个问题。
很正常的答案,江眠却下意识地觉得有些奇怪。
直到,他说:“但是你可能要再找个其他的座位,因为我这个方箱必须放在平稳的座位上,当然这个座位……我也买票了。”
“喔。对不起,打扰了。”时尚女孩面容尴尬,不爽地提着包包走向了后面。
江眠收回视线,打开手机英语APP里的一档英文电台节目,闭眼听了起来。
夜里十点,高铁停靠在龙海站。
江眠提着行李箱从10号车厢下来,一块儿下车的乘客比她原先预想的要多,结果视线转了半圈,她又在下车的人群里看到了那个给方箱买座位票的男生。
他个子很高,身形修长却不单薄,加上气质很特别,在人群中有些惹眼。他手里除了大号行李箱,就是那个需要买票的皮质方箱。
从车站出来,有人等候出租车,有人呼叫专车,有人等着亲朋好友来接,原本一大拨人三三两两便散了。
江眠跟随人流上下电梯,来到出租车等候区排队,口袋里手机“笃笃”振了两下,她拿起来查看,消息接连着弹跳而出。消息均来自她妈安莉,叮嘱她晚上不要学习太晚,早点休息,不怕麻烦的话做个清洁面膜再睡觉。
江眠回复消息,顺便说了一个事:妈妈,我回龙海了。
——你回去了???
——一个人回去吗?
——坐的高铁?
一连串的问题,安莉在聊天框里不停地追问她。
——嗯,刚刚到。
江眠简单回复,原因是后天她就要开学了。
——等会儿,我给你爸打电话。
一会儿后,江眠发过去一个逗趣的表情包。
安莉没回复她。估计是给她爸打电话了,可能是让她爸过来接她,也可能是单纯交代一句。毕竟两人离婚后,每次聊到她的问题,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江眠感觉她只是他们共同开发的一个项目,由于两位合作方已经分道扬镳,只能关心关心项目进展了。
出租车等候区在火车站广场外面,夜里的龙海火车站相比S市,空旷又安静。
那个男生就排在她前面,中间隔着两个人,比起她将背包搁在行李箱上,他全程都没有将方箱子放在行李箱上,而是沉沉地拎在手里。
这个方箱子到底是什么?还需要格外买张票?什么箱子,是又方又正,还要买票的?
江眠终于忍不住开始猜测起来,答案浮现在脑海时,一阵凉风呼啦而过,她冷不丁打了一个寒战,僵直了脊背。
大晚上的,她瞎想什么呢!
夜深人稀,浮想联翩,不知不觉江眠已是冷汗淋漓。她跟着队伍缓缓向前走,由于排在她前面的两位同前排两位是家人,一块儿闹哄哄地上了一辆车,整个等候区就只剩下她和男生两个人。人少了,等候区愈发安静了,江眠内心的压力更大了。
就在这时,那个男生回过头,望了她一眼。
虽然不明所以,但她还是接住了他的目光。
“你先上吧。”他开口对她说。
原来是等候区还有他和她两人,却只剩下最后一辆出租车了。龙海的出租车向来是一阵一阵的,这次结束不知道下一批什么时候过来。
思量半晌,江眠“噢”了一声,决定接受对方的好意。她麻溜儿地从他左边绕了一个圈,小心翼翼地避开他手中的方箱子,登上了出租车。
临走前,她道了一声谢:“谢谢。”
一句轻得像是被风一吹就散的“谢谢”落进景照煜耳里,景照煜稍微低下头,算是谦虚地收下了。待出租车扬长而去,他悠悠地呵了一口气,换了另一只手拎方箱子。见一时半会儿没有出租车过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单手抖了一根出来,叼在嘴边,接着,单手点燃。
街头私家车陆陆续续来往,对面的宾馆招牌红得惹眼,夜里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小城。待前方终于有一辆出租车驶来,景照煜微微拢起眉峰,往路口凝视了一眼,利索地掐掉烟头。
骨灰盒可以随身携带登上高铁吗?
江眠坐在出租车上上网查了一下,就得到了一个明确答案:骨灰盒不在不得带入车内物品的范围内,不属于禁止携带物品,是可以携带上车的。但要包装好,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
安莉又给她发来消息,问她是否坐上出租车了,江眠回了一个“嗯”。心里大致也猜到安莉可能和前夫沟通不善,不然以安莉的性子肯定会让她留在车站等着她爸来接她。
江眠打开她和江校长的聊天框,消息停留在她发送的“喔”字。后面也就没有任何的关心和询问了。莫名地,江眠对江之河有些恼火,恼火里,还夹着一丝微妙的委屈,令她情绪不上不下,难以消化。
好了,她和江之河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父女情分可能更要雪上加霜了!
今晚,班级微信私群倒十分热闹。之前她一直屏蔽群消息,但是今天不少同学@她出来,不免多注意了两眼,原来这个学期班里要来两个新同学。因为她与江校长的关系,同学们都求她爆料内幕。
不就是两个转校生,大家怎么那么激动?
江眠翻了翻之前的消息,有些明白大家为什么如此激动了。原来其中一个男生是从军科大退学回来的。
军科大?是她知道的那所军科大吗?有“军中清华”之称的顶级军校?
大一退学来到她们班读高三?!
手机里,她的同桌王赛儿给她单独发来了消息:眠眠,关于我们班即将新来的军校生,求打探消息啊!!!
什么消息?她不仅不知道内幕,可能还是全班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因为没什么内幕可以提供,她只能给王赛儿提供一个新的表情包。
不到一会儿,王赛儿又发来消息,还是语音。江眠点开来听,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王赛儿语气里的激动和兴奋:“军哥哥啊,一定很帅有没有!”
江眠:……
她觉得王赛儿完全忽略了军哥哥前面的定语,退学回来复读。如果能考上军中清华的男生是一颗璀璨的星星,那退学归来,大概就是一颗陨石吧。
洗手间的两盆绿萝长势喜人,鲜嫩而翠绿,清早的阳光照射在浅黄色的地砖墙砖上,透着夏日特有的光泽。
水声哗哗哗。
电动剃须刀笃笃笃。
嘴边小曲哼哼哼。
江之河眼尾向上挑,下巴高抬,一边哼着曲子一边修理连续三天未打理的面容,小心而细致,不然今天眠眠见到他又要损一番。
什么不修边幅,什么越来越油腻,一脸老干部的发福样……她损起人来完全不顾谁是谁的爹!
作为一位四十五“高龄”的中年男人,江之河可以说是一个完全熟透了的老西红柿,加上还是龙腾中学的校长,工作形式和学校环境都需要他时刻端着一张老脸,以至于面容越发庄严凶悍。其实年轻的时候他也是当地响当当的帅哥,全街最靓的仔,高大帅气,文雅俊朗。只是现在上了年纪外加发了胖,自然就从大帅哥变成了女儿眼里的老干部。
不苟言笑、面容刻板严肃,一开口说话就是命令式说教的那种……老干部。
可是,江之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何况,作为一个离异三年的中年男人,也不能对他要求过高。
对了,忘了介绍,江眠是他女儿,他和前妻安莉十七年前共同制造的爱情结晶。只是三年前,他和安莉还是由于性格不合适分道扬镳。但由于这几年的上学需要,江眠一直跟着他生活。前阵子,江眠去了安莉工作所在的S市玩,大概是太久没见到妈妈了,女儿有些乐不思蜀。可是她即将跨入高三,加上开学在即,不想回来也要回来。
总之,江之河掐指一算……女儿应该是今天下午回来。
洗完脸,江之河顺手翻起身上穿着的大背心,打算换掉直接丢进洗衣机,结果看到女儿江眠正一脸不爽地站在他对面。
江之河:“……”
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眠只是默默瞧了自家老爸一眼,便折回到厨房打开冰箱,打算找点吃的填饱肚子。然而冰箱空空,里面唯一剩着的半瓶酸奶,还是她离家出走之前留下的。
“啪嗒!”江眠将冰箱里的酸奶丢进了垃圾桶。
江之河也来到厨房,看着女儿发脾气的样子,笑着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眠无语地眨巴眨巴眼睛,故意用说话的方式发泄着心里的不满:“早知道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还不如不回来。”
“不回来?学不上了啊???”江之河反问,脑门写上了三个问号。
“不上了不上了,明天我就继续去流浪。”江眠赌气道。
江之河无可奈何,可是他家闺女就是这样,模样很漂亮,大脑里的思想却很中二,加上性格倔强自尊心强,每次女儿出门在外他都担心会不会吃亏。
“流浪,你怎么流浪呀?”江之河走到厨房,同样打开冰箱看了眼,发现真没有什么吃的。主要上个月家里的阿姨有事回老家,后面眠眠又去了安莉那边,他自己一个人就随便对付对付,自然而然冰箱就空了。
但这有什么,江之河回头说:“等会儿爸爸带你下楼吃。”
江眠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江之河接着刚刚的话题,看到沙发旁书架后面搁着的小提琴建议说:“或许你可以背上你的小提琴,用街边表演的方式赚一些路费。”
“……”
江眠更不想说话了,面无表情地往后靠了靠,过了好一会儿,发出一道不服的“嘁”声。
江之河摇头,从沙发上拿起昨天丢着的衬衫,背朝着女儿扣上两颗纽扣,身体一转,再次发问:“昨晚回来的?”
江眠仍是横眉冷对,不然呢!
真是一个坏脾气的大姑娘,不知道以后要祸害哪家的乖儿子……江之河无奈一笑,还打算再问些什么,门口的可视电话铃声骤响。
他走过去接听,屏幕里小区的保安大叔正朝他微笑问好:“江校长,你好,有一位家长带着她儿子要上门拜访你,学生妈妈姓吴,学生叫什么……张、大、贺……对,张大贺。”
“张大贺?”江之河念了一下名字,想起对方是哪位学生,告诉保安说,“我知道了,你让他们进来吧。”
有人又要接受学生家长虚伪的吹捧了,一位十八线普通高中的普通校长,几乎每天都有上门拜访的学生家长。这个现象,很危险啊。
江眠往口袋揣了二十块钱,趿着人字拖,直接下了楼。出家门临走前,她再次回过头瞧了眼江之河,嫌弃的眼神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警告。
江之河心里那个摇头叹气,十七岁的女孩,思想逐渐成熟,却到了最令人头疼的年纪。明明即将步入高三,个子也拔到了一米六七,心性却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说有想法吧,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说有思想吧,都是一些亚健康思想。完全的中二期!
江眠在电梯里腹诽自家江校长的同时,没想到自家老爸也在为她头疼。电梯门一打开,前方刚好走来一对母子。儿子大概一米七八,穿着一身品牌的运动衫运动裤,脚上是一双限量版球鞋,一脸吊儿郎当的臭屁样,一看就是那种肱二头肌发达于大脑的男生。旁边的母亲一米六出头,体形偏胖,一边拉扯着儿子,一边不停地对着儿子念念叨叨,手里还拎着两盒登门礼。
江眠基本猜到了他们是谁,不用说肯定是来上门拜访她家江校长的。不过这个男生,她之前在学校好像从来没见过。
“你好,小姑娘,请问江之河江校长是不是住这二单元呀?”男生的妈妈似乎还不太确定单元号,见她走出电梯顺嘴一问。
江眠不想助纣为虐,摇了下头,冷漠道:“我不知道。”
“呵呵。”一道十分不屑的呵呵声从这位拥有着发达的肱二头肌男生嘴里发出来,江眠眼睛往上斜了他一眼,只见他嘴巴斜着,眼睛斜着,连鼻子都是斜着的。
因为这声呵呵,她也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妈,刚刚那位就是龙腾校长的女儿。”电梯间里,张大贺对自己妈妈说。
“啊!那你怎么不跟人家好好打个招呼?”张妈妈十分遗憾。
打招呼?怎么打?没看到对方一副傲上天的臭屁样吗?张大贺同学双手插袋,就在这时,他的袖子被他妈强行拍打下来。
“如果不是龙腾校长收留你,你今年就没学上了!”
张大贺:“……”
所以说,龙腾中学就是一个渣滓收留所啊。
江眠手机里,群消息还在一直不停地刷屏,她打开班级微信私群消息,从昨晚开始看。关于那位军科大男生的消息都是全班男女同学心中女神兼班长阮南溪爆料的。同她一样,阮南溪也是龙腾中学教职工的孩子,阮爸爸是高三组的语文老师,阮妈妈则是校图书管理员,可见消息是真的可能性很高。
——你们说,那位军科大的为什么要退学来龙腾中学复读?
——大概是考核过不了?四门全挂……
——不会吧,好可惜。
——可惜什么,说不定人家明年又考上去了。
——不行的,军科大只收应届生。
——我是说明年直接考上清华。
……
因为班里要新转来一位退学回来的男生,江眠突然觉得就算即将迎来最为烦闷的高三学习,班里同学却都多了一份期待。
这份期待,姑且也可以称之为八卦。
总之这位退学回来复读的男生太有话题性,导致另一个也要转到他们九班复读的男生都无人关心了。
然后,阮南溪继续爆料:另一位一块儿转学的男生的名字叫张大贺。
张大贺……
张大贺……
江眠坐在楼下的早餐店点了一份小笼包和一碗龙海特色牛肉汤,吃饱之后,用筷子夹了最后一个小笼包戳了戳,心想张大贺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早餐店墙面挂着一本电子日历,见江眠多瞥了两眼,早餐店老板笑问她:“眠眠是不是要开学了?”
江眠“嗯”了声。
“开学是高几了?高二吗?”老板问她。
江眠抬眼否认:“不是,是高三。”
“高三,那可要抓紧了!”老板温柔敦厚地笑了笑,望着她说,“不过你学习好,肯定能考个好大学的。”
“嗯。”江眠轻轻扯了一下嘴角,点了下头,站了起来。
九月三号是什么日子?江眠付了早餐钱走在小区路上,八月末的阳光落在她趿着人字拖的脚背上,显得脚背白净而血管明晰,太阳投射下的影子长长地位于她的正西面。
后天,是爷爷的生日。
大后天,却已是江校长和安莉两人的离婚三周年。
江眠之前在网上看到一句话,离婚三年的夫妻,复婚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
第二天傍晚,江眠把书包锁在二教学楼下面的车库个人储物间,拿了几本今晚自习课看的书和习题册,从楼梯口上去。
傍晚五点半,天色仍是明亮而清透的,唯有一片浅红的霞光抹在楼檐的西边。
新的高三九班位于二教学楼五楼最靠右边楼梯第二个教室。二教学楼,也是龙腾中学最高的楼了。江眠戴着耳机从楼梯走上了五楼,转角上来的时候,有人从她左侧快速擦肩而过;等她从楼道口走来,不远不近,刚好瞧见一个高个子男生倚靠在长廊的围栏上,弓着身,屈着腿,一副随意而无聊的样子。
一入九月,太阳沉下后的晚风带着点凉意。
迎着傍晚的晚风,江眠的降噪耳机里正淅淅沥沥下着秋雨:雨水砸向瓦片,落在青板砖上;下雨的声音稀稀疏疏,雨水汇聚在芭蕉叶上,越积越多,一点点压低坚挺宽厚的叶片,直至“啪啦”一声——
前面斜靠在栏杆上的男生转过了头。
男生有一头极短的头发,鬓角秀气,额头方阔,但是他眉眼深刻而俊秀,加上长腿阔背,整个模样看起来无辜而帅气,风流而不拘。
江眠从小到大都有些脸盲,但是一眼认出了他——方箱子!
“景照煜,欢迎你啊。”一道大方爽快的问候响在她面前。班长大人阮南溪从教室后面走出来,双手相握地来到了这位景同学的面前。
“谢谢……班长。”景照煜同样礼貌一笑,轻轻一顿,叫出了阮南溪的班长身份。
阮南溪愉快地眨了下眼,继续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或不适应的都跟我们说,我们班同学都很好相处的。”
“谢谢。”
“不客气。”
“嗨,江眠——”阮南溪叫住了路过的她,微微歪着脸,眼睛含笑地瞧着她。
做什么啊。她停下脚步,然后这位退学自军科大的景同学比阮南溪先朝她丢了一句招呼:“嗨,好巧。”
“……”
“……”
“不记得了吗?”他继续自来熟地与她打招呼,一只手搭着长廊围栏,一只手放在口袋,嘴角翘着,看起来像是很亲切似的。
“火车站。”他加了一句提醒。
然后,江眠才回应道:“嗯,巧啊。”
所以,眼前这位就是那颗坠到他们班里的陨石?这样一想,江眠又抬眸扫了对方一眼,果然人不可貌相,看着可一点都不像陨石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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