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视角下的城》:
梅樱在阳台上收洗晒的衣服,偏过脸把汗蹭在T恤袖子上。脚旁的几盆荣莉花全都开了,隐约散发出清香,一大盆三角梅数月不败地开着。乌鲁木齐的夏天没有知了,静得让人心慌。
她是小脸白皮肤,淡眉细眼,因不大爱笑又话少,落了个傲气的名声。在心底她倒不否认这傲,只是还要再加上一个重要的“孤”字,成为孤傲。或者干脆不要“傲”,只要一个“孤”字。
“你姐夫昨晚喝多了,抱着儿子哭,说他活得不像个男人,就凭这话你说他像个男人吗?”隔着纱窗门屋里有人在说话,是梅樱丈夫的姐姐——克红。
梅樱进屋含糊地应了一声“哦”,将热气关在阳台门外。
克红叉着双腿,坐在沙发上,扎着与年龄不相符的马尾辫。一件红底黑花纱T恤紧张地包裹在身上,肥厚的脂肪错落着有三四层。手里拿着孩子的磨牙饼干,“咯吱”咬下去,皱着眉继续说:“我认命了,结婚可以,晚上就是不让他上身。”说着将脸转向窗外,梅樱以为她伤心掉了眼泪,她却又拿起一块饼干,腮连带着太阳穴一鼓一鼓地继续吃。
梅樱把衣服堆在沙发上。克红话题一转说:“补偿款我存了死期,儿子上大学之前,就算去捡破烂也绝不动这笔钱,谁打这笔钱的主意我就跟谁翻脸。”她在郊区的土地大院才被政府征购了,得了一套大房子和一笔钱。梅樱抖了抖手里的衣服,明白克红为什么会大早晨的来诉苦,不禁想冷笑,一把将沙发上的衣服全部揽进怀里回了卧室。克红跟着她到门口,殷切地接着前面的话继续说:“我跟儿子睡,他半夜里偷偷摸摸地来找我,他一来我就叫儿子起来撒尿,他拿我没办法,我们现在一个月不定能有一两次。”屋里不知从哪里飞进来一只苍蝇,微型战斗机一般,“嗡嗡”叫着飞了两个来回,一闪不见了。梅樱不紧不慢地叠着手底下的衣服说:“不怕姐夫在外面找?”克红急不可待地答道:“找?谁能看得上他那个老鼠样,看上克勇还差不多。”梅樱专心叠衣服,不再接话,克红只好四处找那只忽然不见了的苍蝇。
梅樱嫁进这个家算得上是个意外。她是风光过的,从大学到工作一直是众星捧月,又中奖一般幸运地交到一个名流“王老五”。克勇当时是那“王老五”的司机。那段时间,她是出尽风头,受尽嫉妒。直到接到克勇的电话让她去某游泳馆“看戏”,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王老五”拉着一个女人的手,一前一后在泳池边上走,冷不丁地回头吻一下那女人,然后搂搂抱抱她的肩。像做梦,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情形,甚至搂肩的动作都相同,曾经女主角是她。克勇告诉梅樱,她不过是那男人风流史上不起眼的一个。梅樱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亲戚们早已放出风去,说她钓到了金龟婿,同事朋友全都等着看她的好戏。这时若说是上当受骗,除了被瞧不起,没有人会同情她。她咬着牙把眼泪流进肚子里,很是惊世骇俗地嫁给了克勇。
这些记忆此时丝毫不逊于屋里的那只苍蝇,让梅樱恨。她倒不恨她的婆婆,但也喜欢不起来。婆婆的身材瘦小,穿着一身黄底黑碎花衣裤,齐耳短发白了一半,很稀疏,露出被太阳晒成棕红色的头皮。这时婆婆正好拎了包菜从外面回来。看到克红她显得有些不安,低下头笑了笑问:“来了?”克红皱眉以示扫兴,回到客厅去看电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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