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镇江记忆》:
新中国成立前,我对中国共产党是毫无认识的。国民党的宣传总是把共产党说成洪水猛兽。在镇江沦陷以后,又听到一些从苏北逃到镇江来的地主、资本家的诉说,也是把共产党渲染成残酷无情的魔王。当时我也几乎信以为真。不过,我酷爱看文艺小说,对鲁迅、茅盾、郭沫若等作家非常敬仰。可是,反动宣传却说他们是“赤化”,是共产党。我脑子里就有了两个共产党的形象,南辕北辙,不知道谁是真的。
在沦陷后的一段时期内,有人从镇江用邮包寄纱布到瓜州等地销售。这是通过邮局日本宪兵关节的。时间一长,我们知道有利可图,于是就集合了几个同事,也干起“小货”来了。经过几次来往,才知道这些纱布是流人新四军区域的。当时的瓜州邮局局长姓卜(名字记不得了),恐怕就是和新四军有联系的人物。我记得有几次生意就是在老卜家里和新四军直接洽谈的。那时,我知道新四军就是共产党,可是共产党并不是青面獠牙,相反倒是平易近人,做起生意来,也没有欺诈狡猾的市侩气,我倒渐渐地对他们有了好感。
抗战胜利前夕,我运了一批纱布到宝应去销售。这批纱布运抵后不久,宝应伪军即遭新四军围攻。抗战胜利、日军投降后,苏北第一个获得解放的城市就是宝应。我被围困在宝应城里,只听见枪声四起,一片混乱。我心想这下子完了,但又无法可想,只得坐以待毙。所幸没有两天,守城的伪军逃走了,宝应获得了解放。当时我躲在宝应邮局俞局长的家里。围城之日,全城宛如一座死城,想不到新四军一进城,四乡涌进来的农民,好像潮水突然汹涌而至一样,满城都是。这些农民进城,都是来慰劳共产党领导的抗日部队新四军的。敲锣的、打鼓的、抬猪的、捧鸡的、玩龙灯的,使人目不暇接。我当时困在城里没事做,就到处观光。感受最深的,就是共产党和农民的关系,真像是一家人一样,真正达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特别是看到一些老爷爷、老奶奶,扶老携幼地找到自己的子弟兵时,从皱纹深处发出的喜悦光辉,宛如看到一个动人的特写镜头一样,使人感动。到了这时,我脑子里积存的那些对共产党的诬蔑之词,才像狂风吹枯叶似的,被一扫而光。
过了两天,市面平静了,好像是花纱布公司一类的机构收购纱布了。但是当时我最关心的问题是如何把货款带回镇江,因为当时宝应市面通用的是抗币。正在这时,宝应邮局来了新四军同志,是个年青的农民模样的人,身背盒子枪,枪上还飘着红绸带。我就把我的情况向他介绍了一番。事后我才知道,他就是入城后的公安局长,名叫王杰(可能是化名)。在一天的交谈和研究中,他向我谈了不少共产党的大道理和发展工商业的政策,还帮助我解决用抗币换成伪储备券的问题,并开了通行证之类的证件。于是,我携带大批款项,顺利地到达高邮,返回了镇江。
这段经历在我的生命史上本不算突出的一页,但在我的思想认识上却是一个重要的转变。因为我经过这一番,就开始相信共产党真是救国救民的,是会繁荣经济、发展工商业的。
镇江临近解放之时,我的亲戚们大都陆续离开镇江,而我没有离开。在当时商会最后一次会议上,决定我做“留守”时,我也欣然接受。这是由于我认识到共产党救国救民,是爱国之情推动着我去迎接解放、走向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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