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1945 长春背影》:
“九一九”长春,一场睡梦中的“演习”
一个老人对我讲:“那天早上的枪声,就没断过,像爆豆子一样,老百姓不知道怎么回事,关上门,以为还是日本人在‘演习’。”
那一年是1931年。那一夜的前一夜,即9月18日,奉天城(今沈阳)被日军占领,“九一八”事变爆发,北大营守军八千,不敌日军三百,一个充满悬疑的数字对比。而那一晚的战事,对于东北乃至整个中国而言,还只是个开始。
1931年9月19日,天还没大亮,家住长春老城三义胡同的老郭家,也被城外轰隆隆的枪炮声惊醒。耳听得枪声越来越激烈,打南边传过来,其实忽略了铁北宽城子东北军兵营也有枪响。老郭家7岁的小男孩郭佰海,绕过大人的注意,偷偷搬着梯子上了房顶,向南看,一眼望到天那边的庄稼地上空,一闪一闪的被炮火照得通亮,大人说那是南岭大营(简称“南大营”)的位置。
天亮了,左邻右舍紧张传递着一个坏消息:日本鬼子昨晚占领了长春南大营。而南大营,“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驻守军队的地方”,郭佰海记住了这句话。然后很快,他就看见了日本兵。.
9月19日南大营陷落的当日清晨,距离三义胡同不远处,9岁的中国男孩李凤,一个人在老城大马路的三道街口玩耍,却发现好像有点什么不对头。马路上不像往日有陆续多起来的行人和马车,就连大马路两侧的店铺,也像被一阵风吹到突变了季节,生意人举止间流露紧张,纷纷动手关闭门窗闸板。因为门窗闸板都为木质,再加上店铺伙计的动作快,只听得噼里啪啦的木板拍打声,像除夕夜燃放的鞭炮声浪。一种极度恐慌的气氛笼罩街头,袭人每个人的心底。
隔了一小会儿,由老城南门即南关方向像脱缰一样奔驰过来几匹高大的战马,所到之处甚嚣尘上,大马路的角落里藏着一双双中国人的眼睛,有人说那是南大营的战马。
紧跟着,相反的方向,由大马路北大街向南又跑来几辆马车。车上坐着一些日本女人,身穿和服,花枝招展,有说有笑。如此不合时宜的场景,在中国百姓眼里,是比战刀更冰冷的宣战。后来听说那些是妓女,去南大营慰问日军。
这还不算完,直到下一幕出现:依然是北大街方向,由远而近驶来两辆载重汽车,车上坐满了手持大枪的日本士兵.一个个面目狰狞。
小男孩李凤看到这里,害怕极了,立刻飞一般地跑回东三道街的家里去。妈妈此时正在大门口焦急地四周张望寻找他,李凤气息未定,但还是快速把刚才街上所见一五一十告诉了妈妈。妈妈听了后说,邻居们也一直在院子里传这事:“日军正在攻打南大营,千万不可出门,有危险。”
当天晚上,李凤爸爸下工回到家中,悲愤地说:“南大营被日军占了,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了。”这一天,没断了枪响的长春城,小道消息传到大街小巷的每一个中国人的耳朵里,连小孩子也停止了玩耍。这一切在李凤4岁小妹妹的眼里,是世界刚打开的样子,这个小女孩名玉琴,是日后伪满洲国历史上一个具有特殊身份的人物。“长春事变的真相,是日军与南大营内的汉奸走狗暗中勾结,日军在凌晨时偷袭得手……”小油灯忽闪忽闪地跳动着火苗,大人们还在不停地说,直到一家人陷入黑洞一样的茫然。
1931年9月19日凌晨到晚上,长春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八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们通过史料还原的方式,已经可以渐渐清晰。但是光凭文字和图片还不够,我决定用心态史学体验历史现场的方法,把自己“真实”地放回到事件发生地去。所以我从1931年9月19日凌晨长春老城的街头巷角里起身,暂时告别不知所措的7岁少年郭佰海、气喘吁吁的9岁少年李凤及其家人,顺着后来史料指引的方向——从1931年“九一八”事变当晚的北平、沈阳城,回到长春的战场上。
没有谁愿意失去家园,尤其是军人。但当战争来袭,军队受上峰之命撤离,战还是不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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