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铭记:寻访远征军老兵》:
七月的一天,施甸县仁和镇的卫生院里,陈国栋躺在病床上打点滴,旁边守着他的儿子。
因为血压高,天气又热,陈国栋这几天常感觉头昏。儿子不放心,用板车把父亲拉到了镇卫生院。
点滴打完后,儿子又把父亲拉回家。板车上垫了褥子,还有一床花花绿绿的毛毯。
陈国栋中等个儿,身材壮实,脸红扑扑的,看起来脸色很好。医生却说这是病态,是因为他血压高引起的。
陈国栋是四川岳池人,今年88岁,当时属71军88师264团机枪连的重机枪手。他1941年从四川一路辗转到云南,参加了著名的松山战役。
在龙陵一个叫作三家村的地方,为争夺一个山头,陈国栋所在的部队与日军发生了激战。战斗从夜晚一直持续到白昼,兴许是看着情况不妙,日军改变了战略。
陈国栋:那些龟儿子(日本兵)爬树,(我们)又认不得。他们爬上那些大树,三家村那些树那么粗一棵一棵,他们在树上放冷枪,过来的人就惨了。那个没有办法,你跑多远他都在树上盯着你,你看只会看地面矮处,哪个知道他在树上。
战友纷纷后撤,陈国栋是重机枪手,一时半会儿根本撤不了。平时一挺重机枪需要六七个人来拆装组合,在这个危急时刻却一个人也不见了,身边只留下一个一直协助他抬机枪的老百姓,他叫他老张。陈国栋和老张两个人抬着那挺重机枪在树林里愣是找到了部队,但是营长和副排长都受了伤。头项上是不知藏身何处的敌人不时射出来的冷弹,机枪里又没了子弹,陈国栋边安慰老张边虚张声势地架起那挺没子弹的机枪来,树上日本人不知有诈,跳下树走了。
陈国栋用浓重的四川方言讲他的经历,听起来让人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陈国栋说,初进部队时,因为他年纪小,个子也小,排长要让他当传令兵。用陈国栋的话说,就是非常想操枪的他很委屈地当了三天传令兵后,就再也不干了。虽然后来他当上了引以为傲的重机枪手,但排长当初的轻视让他一直很懊恼,遇到机会,他总是会小小地报复一下。
陈国栋:排长我们去攻那个文昌宫。我们两个合不来,他又整不赢我,他催我,“上阵地、上阵地!”才说完就听到“砰”的一声,他的手着了一枪,我乐了。我说:“走就走,我先走,哪个不走就是龟儿子。”
当时,滇西战场上有很多记者,多数来自国外,他们留下了很多历史素材。那些珍贵的黑白影像现在还能在一些电视节目中见到。可能是由于当时的宣传需要或是别的原因,陈国栋老人在60多年前经历了一次真实的“假拍”。
陈国栋:老美(美军)要照片子,用这种机子去收像,他们回去放电视。在林子里打炮,机枪抬着,步兵的刺刀上着,过去打装成的日本人。
这段经历是陈国栋老人在残酷战争中唯一的一点火花与颜色,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在生与死的边缘进退、抗争,与死神擦肩,与生命和时间赛跑.。他曾经三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头上至今留着弹片擦过的痕迹,那个地方“寸发不生”。
说着过往的经历,他如同在讲故事,脸上是自豪的笑容。他说打仗越怕死的人越会死,只有不怕死的人才是真英雄。他先伸出小指,又伸出大拇指比画着说:“做人不要做这个(小指),要做这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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