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沱江边》:
我的家住在美丽湘西凤凰县城的沱江河边,穿过北门古城楼,再转过一条青石铺成的小巷,那栋灰色墙青色瓦,高挑着凤凰飞檐的房子就是我的家。
家离沱江很近,也就三百米左右的距离,河边是我孩童时经常嬉戏走玩的地方。在河边长大的孩子,似乎对河有种特殊的感情,以至于我现在买房子都要看有没有河,有没有水,似乎有河有水万物才有一种灵气。记得那时候家里已经有了洗衣机,但是我们河边的人还是喜欢穿过北门码头,走下石阶,到河边去洗衣服。沱江河边的红石阶一长条一长条,高高低低往前延伸,一直延伸到河里,很整洁很干净,是洗衣洗菜最好的去处。夏天我们可以脱去鞋子,双脚踩进河里洗菜洗衣服。沱江河水碧绿而清凉,可以清楚地看见河里的水草一绺一绺的婀娜招摇,看那潺潺流水的波纹一脉一脉地散开又合拢。洗得累的时候偶尔抬抬头,还可以欣赏那河边吊脚楼的人家,看那一摇一摆过桥的路人,欣赏那同自己一样挥动着棒槌一下一下槌衣的女子。
父母是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到河边玩的,他们会编些河巫婆和溺死鬼的故事给孩子们听。而河边长大的孩子却有着水的灵性和放任大胆,只要瞅准机会,他们就会赤条条地“扑通”一声跳进河里,抑或打水仗,抑或争上游——游到深水处我们自己命名的“老虎凳”上坐坐,显示一下当老虎王的威风。或者游到河边船家停放的小木船上,撑着竹竿在河中心溜一圈再把船只还到原处。而这时,岸上就会传来一声声生气的叫喊声:“鬼崽子,还不上岸!”于是,大家又“咚”的一声从“老虎凳”上,从小渔船上跳进水里,河面上顿时响起一阵“噼啪、噼啪”的击水声和狡黠得意的笑声。
古城里的学校是不允许学生下河去洗澡的,妈妈又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她对我和弟弟要求很严格。而河对我们来说诱惑力太大了,往往被发现,我和弟弟总是先发制人地大哭大喊:“您不准我们下河,为什么要教会我们游泳?!”小小的年纪无法找到妈妈的答案,总感觉妈妈的爱是种多余的束缚。长大以后,我终于离开家,到另一个城市去工作。
而妈妈的爱却像一根无形的绳,一头系着河边的家,一头系着远方的我,薄薄的几页信笺,淡淡的几句问候足以在我困难无助的时候潸然泪下。
每次回到河边的家,爸爸总会亲手烧上我喜欢吃的菜,妈妈总要邀我到河边走走,听沱江河的水声,讲我们孩提时的故事。
小时候,是妈妈手把手教会我们游泳的。在河边长大的孩子,与水有缘。妈妈知道束缚不了我们的天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教会我们习水性,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那时没有救生圈,妈妈就用她的裤子打湿水,然后吹足气,用鞋底线牢牢系住裤头和裤脚,一个“救生圈”就做成了。
稍大点,我就离开“救生圈”,按妈妈教我的各种游泳姿势向妈妈游去,而站在河中心的妈妈却是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只到我游得精疲力竭,呛着水想喊妈妈救命的时候,妈妈才用温柔的怀抱紧紧地抱住我。
在沱江河上还有一座风格独特的跳岩,那是一座由十几礅一米高的红石岩墩和木板搭起的桥,凤凰人将它叫做“跳岩”。据老人说,这座跳岩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在唐朝的时候就成了凤凰子民肩挑背驮进出古城的必经之道。
这座古老的跳岩自古以来就连接着河的两岸。以前妈妈工作的学校在河对岸,上下班要经过这座小桥,而我最怕过那桥,桥下湍急的河流看着叫人头晕。每次我总在河对岸等妈妈下班,妈妈总是要在最后一个桥墩停住,然后叫我过桥。一走上桥,我的腿就直打战,妈妈总是在前方微笑着,躬着腰、招着手说:“别怕,眼睛朝前看,不要看水,一步一步来,好,就要到了,到了。”每次到河边散步,总会升起这样生动的童年,生活上和工作上遇到的一些烦恼伤感与挫折一下子便淡化了,在一瞬间飘得无踪无影,又凭生出许多战胜困难的勇气。
那水,那桥,那河边的家,是我生命力量的源泉。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