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波兰
来看病的客人都知道爸常喝酒。我记得,有一天,有个气咻咻的客人跟妈妈说爸比整个波兰喝得还多。可我们,家人们,我们还想隐瞒这一点。
我记得,一天晚上,爸回来的时候累得不行。他倒在门口,他没能再站起来就在方砖地板上睡着了,整个儿摊开地躺在走道里,在门旁边。
门铃响了。我们推不动爸,他太重了。所以呢,妈妈,她站在爸前面开了门,好藏住他。
是来看病的客人,一位太太和一位先生。妈妈,她赶紧把他们推到候诊室里。
然后她又回来照看爸。给他喝了很浓的咖啡,可不够,他又睡了过去。最后,他终于站了起来,可他上楼睡觉去了。
就在我们所有人都决定去睡觉的时候,听见候诊室里有人咳嗽。那两位客人,我们把他们忘得一干二净。他们整整等了两个多小时。他们甚至都没能读一读《巴黎竞赛报》,他们在漆黑之中。
妈妈,她忘了给他们开灯。
爸爸和印第安人在阿拉斯,经常会有儿童餐会,而我弟弟和我,有时候会受到邀请。
我记得有一次餐会得穿礼服去。妈妈,她没法给我们买礼服,我们就险些没去成。
住在我们家这条街的修女们,她们知道了这事儿。
她们决定给我们做礼服。是印第安人的礼服。我还记得那衬衫,它是红绿格子的。我们穿了黑色裤子还插了羽毛,整张脸给涂成红色。我们非常不赖。
我们玩得特别高兴。有装在水晶长颈瓶里的果汁还有各式各样的点心。有些个女孩子,我记得一个打扮成路易十五侯爵夫人的女孩,她很漂亮,我跟她说了好长时间的话。
下午,餐会还没结束呢爸来接我们了。他特高兴。他跟请客那家孩子们的爸爸说了些胡话。那是个特有名儿的外科医生,蒂耶尔尼医生。他对爸的胡话只笑了笑,因为他很有礼貌。我记得那个外科医生,他对爸说:“我想您的印第安人累了,或许您应该带他们回帐篷里了。
”印第安人,他们一点儿都不累。
是爸他累了。
葡萄酒汤
阿拉斯的中产阶级对我们不都那么和气因为我爸,他喝酒。有些人不跟妈妈问好因为她为了养我们,在办公室做活,而我们,孩子们,我们不是每次都被邀请去儿童餐会。
有时候,会有些傻兮兮的学生嘲笑我们。我记得,有一次,在食堂,有葡萄酒汤。那是红色的汤水里面漂着一大块木筏子似的饼干。有个大个子,他足有十五岁,他叫弗朗西斯,他爸爸是公证员,他说那汤的时候,说得很大声:“你们怕是很喜欢这个,傅尼叶家的!”一桌子的人都笑了。我没马上明白过来。只是后来我想到了很喜欢葡萄酒的爸。
还有一次,有个人说我爸,他的誓词许给了皮卡酒。。这个想法不错。我懊恼没在那人之前想到这个。晚上,我跟妈妈讲了这事儿,这让她笑得不行,但她对我说别跟爸讲。
他可不会为这个笑的。
爸爸打针
在学校,有个同学他爸爸是宪兵。他跟别的同学吵架的时候,说完脏话、骂完人、使完拳头之后,他总搬出他爸来吓人。
他老说:“我老爸,他会把你扔进监狱的。”因为大伙儿不知道会怎样,也不想进监狱,就常常服软了。
我们,傅尼叶家的孩子,唯一可以用来吓人的话,就是:“我爸,他会给你来一针的。”只是爸,他打针打得太好了一点儿都不会疼。每次他说:“完了。”人什么都没感觉到。
所以呢,爸打针,谁也吓不着。
爸爸的假期
夏天,我们只跟妈妈去度假。爸,他从来不跟我们去。爸的假期,在小酒馆里。因为他每天都在放假,所以学校的假期他不在乎。
妈妈,她总是想法子让我们去度假,除了一次。
我们本来要去小童子军夏令营。得交钱,可妈妈她没钱了。
可不能说出来因为我们是医生的孩子而人们是不会明白的。
妈妈,她不得不跟女领队撒了谎。她说我们应了亲戚的邀请就不能去夏令营了。
十五天的夏令营,我们不能出门。不能让街坊邻居看见我们。我们只有在晚上出门,而白天呢,一有人来了我们就藏起来。
我们玩得可来劲儿了,那是真正的躲猫猫,可不是胡说。不能让人知道我们没走。妈妈,她撒了谎,大家都可以撒谎,就连姥姥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