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与碎片:一个人的诗歌记忆》:
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北岛的名字无疑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他是我们这一代人诗歌精神的启蒙者。正像2004年郭力家在长春见到北岛所表达的那样:你就是北岛!我恨死你了!如果当年不去追寻你的足迹,我怎么落得今天这般地步!郭力家的正话反说,一下子把北岛给弄懵了,但迅即明白郭力家真实的心意。
当年北岛是中国诗人中唯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人,尽管时间和空间变换,但他在中国诗坛的影响力,恐怕还无人能出其右。他的充满激愤唾弃和理想追寻的响亮诗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和另一位朦胧诗代表诗人顾城的“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始终是传诵最广、影响最大的新诗名句。特别是北岛丰富准确的意向,尖锐深刻的思想,复杂多变的技巧,以及在重视意境和谐的同时经常有令人叹服的警句出现的独特风格,一直让我感到他的高不可攀。当年我们高喊“pass北岛”,无非是想超越北岛,而事实上,北岛就是北岛,尽管离开故土多年,汉语诗歌依然无法绕过他。
被同代人称作“老木头”的北岛,自1988年起,已经在海外漂泊了20多年。2002年底的一个晚上,李占刚和我在上海见到阔别祖国多年的北岛,他清瘦的面容充满别样的沧桑,而我有着莫名的激动和辛酸。后来严力也至,一晚上品酒闲谈,或许那是他在国内期间相对放松的时间。席间北岛想在临走前宴请一些诗人前辈,时间定为元旦之后,地点定在我当时任职公司所属的“湘君府”餐厅。北京的那个夜晚,北岛请来他始终敬重的前辈诗人。在《青灯》散文集中的《远行》一文,北岛深情地回忆与已故诗人蔡其矫交往的旧事,特别记载了在北京“湘君府”里欢聚的场面:“临走前,我借朋友的美意,在其属下一家名叫‘湘君府’的湖南餐厅,宴请牛汉、谢冕、邵燕祥、吴思敬和蔡其矫,由几位同辈诗人作陪。所谓总统套间金碧辉煌,那华丽的装饰和闪光灯让人分神。蔡老坐在我的对面,话不多,专注于精美的头盘——凉拌龙虾。我劝他多吃,最好连龙虾头也由他包了,在座的文学所的刘福春跟我抱怨说,他每次陪蔡老骑车,蔡老总是逆行,直冲着警察骑过去,他只好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跑。”那个夜晚是美好的,诗人们相当放松,话题五湖四海,无拘无束,无间无隙,时间虽然很晚,似乎大家都不肯结束。
2004年见到北岛,是在李陀家附近的咖啡馆里,闲聊时我曾谈及进入图书出版领域的打算,他一直微笑倾听。当晚他赶赴机场离开北京,以为不久还能再见,他却始终无法回来,似乎有些路远得无法逾越。“我们终将迷失在大雾中/互相呼唤/在不同的地点/成为无用的路标”。出版五期《投资银行家》杂志之后,我放弃了投身出版业的打算,并不是理想总有回声,而是混乱无序的出版市场和互联网的兴盛让我知难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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