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拉斯:说得不错。但是同时,我老想着这件事时,过得很不自在。最初我觉得我出现在影片中是不可能的。她们能演的东西我演不了,因为我是写本子的人,不是演员。第二阶段,我想既然苏珊·弗隆和西蒙娜·西尼奥雷她们没有空,那就由我来演这部影片吧。那时我还感到在驾驶室内拍片子很困难,因为天气冷,拍的时候正是一月初,气温在零下七度。这些都是不利的因素。
波尔特:您首先提到是物质上的因素?
杜拉斯:是的。大家谈这些问题,大家去了解情况,为了弄明白怎样才能不慌不忙地围绕着驾驶室拍镜头,保持整个旅途中松松散散的气氛,而又不受放在那里等着我们的摄影机的妨碍,等等,等等。然后我们又从第二阶段跳到最后阶段……这都是在夜里发生的,有一夜我睡不着,我对自己说,这部影片我不去拍了,我去念——想到这个主意时我完全解放了——这就是说一部原本要拍的影片改由我来念。幸运的是我对德帕迪约说起时,他一下子就懂了。我很害怕当两人坐到桌子旁,手里拿着稿子,这时他对我说他不愿意这样干了。这部影片是手拿脚本来念的,对德帕迪约来说也是第一次念电影,他念的时候很专心,这在影片中可以看到。我在影片中也说过:“这个本子可以不考虑任何排演。”我现在想起来,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演戏。如果先念了本子,又排演一遍,以后就是念也是在演戏。有几次下句不对上句,念错了行,有几次寻找自己念到哪儿了,这要做出取舍,我宁可这样也不愿意剧本和念台词的人之间有距离,这种距离我称为演戏。但是这件事,我不是一开始就明白的,只是现在知道了,我才明白句子在排演中是怎么一回事。也由于这个原因,我不想把本子交给一名舞台演员,他必然要把它背熟了,也就是表演了。手里拿着稿子,看了后念,看了后第一次念,这也就是电影,相当于在表演或者在演出阅读的内容——即使不是更做作。
波尔特:从德帕迪约接受您给他念的本子和接受他自己的本子时的样子来看,这点也很明显。
杜拉斯:这部我谈论时不会去演的影片,包含了其他影片,这个我发现了。它包含了我可以从这个想法延伸而拍的其他片子;想法是很平常的,卡车这个主题在全世界都拍过,很出戏,到处都用现实主义手法拍过,美国,法国,到处都拍,甚至最近在电视上见过一部片子,就是在一辆卡车内搭了摄影平台拍摄的。
波尔特:是的,但是能不能说您这部片子的主题是卡车?让我们给没有看过片子的人作个简单的介绍:在一个封闭的地方,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女人就是您——说话说了一小时二十分钟。女人讲一则故事,这就是一个女人搭车上了一辆卡车,她跟让她搭车的司机说了一小时二十分钟。
杜拉斯:……司机没有在听她。
波尔特:……司机没有在听她。这则故事您推荐给德帕迪约,他因而像当了司机的替身:司机听女人说话,他德帕迪约听您念故事。
杜拉斯:是这样。他没有移动过。我要强调说明这一点,他,德帕迪约,从第一天起就是那个可能的卡车司机。不管怎样,我看到他德帕迪约在什么地方,不是在卡车里面,就是在卡车外面。他没有移动过,必须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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