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朗回来时,除了房间壁炉内的木材外,所有的东西都葬身于火海。
康拉德栖身于克基拉市①以北大约四十多公里外科孚岛的科赫别墅内。这套别墅由一排重叠的建筑群组成,房屋、花园、露台与游泳池组成的阶梯朝一处布满沙砾的海湾倾斜。只有从海上或者乘坐悬在整个建筑群上方的钢丝缆车方可抵达别墅下方的海滩。
确切说来康拉德·朗没有住在别墅里,而是栖身于看门人的小房子——一幢在五针松掩映下的、冰冷潮湿的砖墙建筑内。康拉德·朗并非别墅的客人,而是负责照管别墅的人。除了食物、住宿与一次性支付全部费用以外,他要负责房东的家庭成员与客人们对别墅房间的随时调配,支付雇员的工资、维修建筑物的长工的账单。盐分与潮湿不断侵蚀着这幢建筑。
承租户则负责照看种有橄榄树、杏树、无花果树和橘子树的小农场以及一小群羊。
在狂风肆虐、阴雨连绵、潮湿寒冷的冬季,康拉德除了白天去一趟卡西欧皮与几位同在岛上过冬的难兄难弟会面外,几乎无所事事。他们之中有一位英国老古董商,一位老派时装店的德国女店主,一位年迈的奥地利画家,还有一对同样需要照看别墅的来自瑞士西部的夫妇。他们前往旅游旺季过后仍然营业的几家酒馆中的一家聊天、喝酒,大多数时间都喝多了。
剩下的时日他都在抵抗透人其骨髓的寒冷潮湿中度过。
科赫别墅与岛上其他度假别墅一样并非为过冬而建造,门房也没装壁炉,只有两只电炉,但不可同时开启,否则保险丝就会跳闸。
所以在数九寒天或深夜里他有时住在最底层的客房建筑内。他喜欢那里,因为靠在房屋正面犹如船长站在驾驶桥楼上。他的下方是一座碧波荡漾的游泳池,前方除了平静的大海之外并无其他景物,此外还有熊熊燃烧的壁炉以及电话带来的安逸。门房原先是方位最低的那层客房建筑群中的服务用房,他可以要求把电话转接到下边,这情形仿佛他待在了应该待的地方。按照埃尔维拉·森的指示,别墅的房间是康拉德的禁区。
时值早春二月,一阵强劲的东风把棕榈树刮得东倒西歪,驱使灰色的云团遮住了太阳。康拉德决定在几首钢琴协奏曲的陪伴下躲入最下方的会客室。他在缆车上装了一些木材与一桶汽油,乘缆车下去。
点燃木材需要汽油。两周前他就订购了一车杏木。这种柴火倘若干燥时,能持久地燃烧发热。然而供给他的木材却潮湿不堪,使之燃烧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尽管不太雅观,但却十分奏效,康拉德已试过十几次了。
他把几捆木材堆在一起,浇上汽油,点燃一根火柴。然后坐缆车上行,到小厨房去取两瓶葡萄酒、半瓶茴香酒,还取了橄榄、面包和奶酪。
回来的路上他碰到了承租人,他想让康拉德看看围墙上有块地方的抹灰被硝石腐蚀掉了。
当康拉德·朗再次回到下方,烟气朝他迎面扑来。他把这归咎于海风,是从不同寻常的角度由海上而来吹入壁炉里,没有特别当回事。
缆车再次停在最下方的客房区时,除了壁炉里的木材外,所有的东西都被熊熊烈焰吞噬了。当有人心不在焉之际,倒霉事往往会在他身上发生。他把一捆木材放在壁炉内,没想到却造成壁炉边的一堆木材着火。火苗在他离开时就蹿到了一排印度尼西亚的藤座椅上,然后再从那儿把墙壁上的扎染挂毯点燃了。
倘若正好不是这一刻,康拉德想离开缆厢,敞开的汽油桶就可能爆炸,也许火灾还能被扑灭呢。康拉德惟一到位的举动,就是按下了“上行”的按钮。
当缆车缓慢地向上滑行,升降机的井道内马上充满了刺鼻的烟气。在次高层和最高层建筑物之间缆厢开始猛烈震荡,撞了几下后,停住了。
康拉德·朗用套衫捂住嘴,注视着快速变黑的浓烟。慌乱之中他靠在缆厢门上,不知道怎么打开了门。他屏住呼吸,爬上缆车线路旁边的台阶。几分钟之后,来到了最高层。他咳嗽着,气喘吁吁地逃到了安全地带。
科孚岛上的科赫别墅在火灾发生前刚刚由一位荷兰女室内设计师装修过。别墅里充斥着印度尼西亚的古董、纺织品与民族绘画,这些玩意如同点火的引信。
风吹送着火焰通过缆车井进入所有层面的起居室,然后又从那里进入卧室和附属的房间。
消防警到来时,火焰已经离开房屋,在劲风的吹拂下扑向棕榈树和筋杜鹃,朝五针松树林迅速蔓延。消防队员只能把精力投入到阻止火苗蹿到五针松与邻近的橄榄树上,这里常年降雨稀少。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