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对您来说,变化会给您带来和那种感情相反的感情也说不定?”“那当然。但人究竟如何这您是知道的:他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嘛,至于他本身,您叫他怎么个变法?另一方面,说到最后,我也只好喜欢我的这个职业,尽管它是这么微不足道。我喜欢坐火车。随遇而安,到处倒下就睡,没有什么不便,也不怎么讨厌。”“先生,我觉得您不该养成这样一些习惯。”“不成问题,我已经有点儿习惯了,您看。”“我可不喜欢生活里面只有那么一箱子货物随身做伴。有时候我觉得我会害怕的。”“那还用说,可能是那样,尤其是在开头的时候;不过这些小小的别扭、不舒服也是可以习惯起来的。”“我认为我更喜欢我现在的处境,先生,宁可干我现在的职业,尽管不利的地方这么多。说不定这是因为我才二十岁。”“我的职业并非只有叫人感到不舒服的地方,小姐。
因为在路上,在火车上,在广场上,我有那么多时间,有那么多时间去考虑问题,几乎什么都能好好考虑考虑,好好想一想。过这样一种生活最后自己也就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了。”“我好像是这么理解的:您只有考虑您自己的时间,先生,考虑如何把现状维持下去,而没有考虑别的事情的时间。”“不是的,小姐。我缺少的是考虑将来的时间。
思考别的事情的时间,我有,时间我有,您要是愿意的话。因为,除了考虑维持生活之外,还能考虑别的事,像您说的那样,那是有条件的,生活有保证,有饭吃,所以不必去考虑。如果吃过这顿,又开始想下顿,那就只有发疯了。”“不错,先生,那是没有疑问的。不过您看,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就像这样,除了一个旅行箱以外,没一个伴儿,我呀,那可真要把我逼疯了。”“人也并不永远只是孤独一人,我要请您注意,孤独一人,就要发疯,那也不见得。坐在船上,搭上火车,可以四处看看,到处听听。嗬,发疯的可能性一冒头,也是可以设法避免的。”“我是一心要从我那个处境摆脱出来,可是先生,您偏偏总是拿它当做您不要从中脱身的新理由,说来说去您总归有理,可这对我又有什么用?”“不不,不是那样,因为真正让我看到有充分理由改变职业的机会,我一定会抓住不放;但事实并不是这样,那种机会对另一种情况也适用,比如说,叫我想到这个职业还有许多好处,毕竟也有好的一面嘛,一方面,经常出外旅行,另一方面,促使人变得更加有理性,让人有这样的感受。请注意:我并不是说我有理性、有道理,不,远非如此,甚至很可能我全部都错,也许不知不觉我甚至变得比过去更加缺乏理性。不过,关系不大,不是吗,既然那是在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这么说,先生,您是不停地奔波在外,我嘛,我是死盯住一个地方不动,半斤八两,没什么区别。”“对了,尽管我有时也返回原来已经去过的地方,但是那种情况也并不相同。比如说,春天到了,樱桃上市了。我说的意思是这个,不是说我干这个工作习以为常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不错的,再过两个月樱桃就上市了。对您所说的,先生,对您我挺满意。在市场上,还看到有别的什么吗,您说说?”“有成千上百种东西呵。有时是在春天,有时是在冬天,有时是出太阳,或者在下雪。此外那就不知道了。樱桃嘛,它变化最大。樱桃总是突然之间出现的,在市场上,您看吧,一下子,出现了,鲜红一片。是呵,再过两个月。您看,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我不是说我这工作对我完全适当。”“除了市场上的樱桃,冬天,下雪,再说说还看到什么吧。”“有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也没有什么可看的。就是千千万万细枝末节使得一切发生变化。要知道,一切都以你的情绪为转移。人们看到一些地方、一些人,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人们也会认不出;对于某处集市,有人觉得它拒人于千里之外,很不好客,突然之间它一下又会变得对你又热情又殷勤。”“有些时候,不见得一切都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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