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母亲
故乡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牛角形的池塘,池塘边散落着小房子,四面环着山,很高的天空,白云飘过。二十七年前,母亲从这里出发,去四里地外的外婆家,我和母亲一起去外婆家,我就在母亲的肚子里,等着拥抱这个世界。
我想那时候的阳光一定很好,风一定很柔,树木一定很绿,鸟儿叫得一定很欢快。转过一座山,渡过一条河,稻田连成一片。乡间的小路悠长又悠长,长长小路上的母亲一定很年轻,我已经无法去想象母亲年轻的模样,只能靠着仅有的几张黑白照片看到母亲脸上浅浅的笑。那时的母亲一定很幸福。尽管她挺着大肚子,天气炎热,没有打伞,出了很多汗;尽管她小腹下坠,脚步很重,走得吃力。但是,她从来没有那样幸福,因为她即将成为一个母亲。
做姑娘的时候,母亲就生活在那片地方,在外婆的家里,跟着外婆上山拾柴,下地干活,烧火做饭。我想那时候的母亲应该也有自己的青春和梦想,可是,作为地地道道的农家女孩,母亲并不敢有太多奢望。当她成人,也就该嫁人了。一点聘礼,一点嫁妆,年轻的母亲就出嫁了。她忐忑又紧张,她只知道她未来的丈夫姓黄,见过两面,尚且没有记住模样。她努力回想他的模样,还没想起来,已经到了,她看见了他的模样。就这样,母亲从一个小屋进了另一个小屋,从一个农家姑娘变成农家女人。
那片山、那片田、那片天空和白云,就轻轻锁住了母亲的所有年轻。早起做饭,白天下地,傍晚拾柴,晚上缝补衣裳,偶尔空闲,她应该也会对镜贴花黄。活计一天天干,日子一天天过,炊烟升起又落下,谷子割了又生长,母亲的皮肤很快就变得泛黄,手掌也磨出了茧子,骨架开始又粗又壮。青春刚刚开始,似乎就结束了。村里人仿佛都是这样,一不小心,一生也都会这样。
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母亲并不哀伤,甚至母亲可能从未懂得哀伤。母亲想到的只是过日子,好也罢坏也罢,穷也罢富也罢,日子总要过。只要活着就要干活,就要吃饭睡觉。也许她也会失眠,心里仍旧莫名升起一些已经不能实现的梦和幻想,转头听到父亲在一边的鼾声,她又收起梦和幻想。心里特别委屈难受的时候,她会去外婆家。她喜欢去外婆家,在外婆家她就是别人的姑娘,自由自在,被娘宠着爱着惯着,这样她就感觉到自己仍旧年轻,即便只有半日时光,那也是半日年轻时光。幸好外婆家不远,她可以常去看看。
二十岁的生命,母亲有一千个理由忧愁,母亲有一千个理由思念,母亲也有一千个理由幻想。当怀上我,她却只剩下满满的幸福和无限的希望。
那个遥远的上午,母亲走在乡间的路上,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
悠长的小路上,母亲知道,过了那片田野就能见到她的娘。
我在母亲的肚子里轻轻踢她一下,.她肯定在笑,她也将一生为娘。
睡反了方向的小孩
二十七年前的那个晚上,牛角塘的一盏灯摇曳在寂静的大地上,亮了很久。黄家的屋场上站着几个来回走动的人影。那是父亲、大伯、二伯和爷爷奶奶,他们高兴又紧张,屏住呼吸,窃窃私语。黄家要添丁了。
傍晚的时候,母亲就感觉到肚子疼。家里的女人们把她扶到床板上。奶奶一路小跑招来村里的接生婆。母亲一直希望我的到来,可是,当我就要从她身体里出来,她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只剩下害怕。伯母们告诉她:“不怕,不怕,我们都是过来人,咬咬牙,一用劲就好了。”果然大家觉得生孩子就是平常事,接生婆来了也只是熟能生巧地负责把孩子拖出来,剪断脐带。千百年传下的生活习惯和常识,让谁都没觉得我的出生会有什么问题。可是,我真的很倔强,或者我真的太依恋母亲,到了深夜还不愿意出来,只是露出了一个屁股,就再也动弹不得。 女人们着急了,男人们也着急了,接生婆却不觉得有多大问题,只是让母亲用力。母亲用尽全身力气努力了很多次,却是无能为力。到了下半夜,母亲已经虚脱。最后,只能那样搁着了。接生婆认为,等母亲休息好了,养足了体力,到时候还是可以把我生出来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就那样,我一部分在母亲身体里,一部分在世界中,整整搁了两天时间。可是,一切仍然没有任何转机。
……
展开
——“神十”航天员 王亚平
她的每一个字都闪着奇妙的光。那种光芒里有超过她年龄的豁达与沉静,也有远比这二十多年岁月的艰难要轻灵的纯净与童心。
——知名主持人 何炅
黄扬用鼻尖在梦想的舞台上舞出了自己的世界!从这一角度来讲,她已经是人生的赢家。
——著名作家 阎真
当她许自己以微笑来问候,广大世界,烟尘生活,一如天堂。生命在那里熠熠发光。这是人世最动人的一抹微笑。这是我所能想象的最美好。在认定神对人的限定之后,这是我所能看到的,最遥远的抵达——对人心以及生命价值的抵达。
——知名报评人 杨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