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向秋天走着》:
“无云,你猜我是谁?”他怔了怔,猜不出打电话的人是谁。
“你猜一猜?”忽而,他很兴奋地叫了一声:“老同学!”“我是刘建军,老班长,我们几个同学正在卓铭家,你过来吧!三十多年没见,大家都很想你。”怎么眼睛一眨就过了三十多年,此时,他心里洋溢着喜悦,那种属于青春年少时的喜悦,他记起她了。
卓铭,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三十多年,很惭愧,他几乎没想过她,那个穿着红色细毛线织成的外套的聪明小姑娘,那个让他在年少时充满想象的漂亮小姑娘。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班里的学习委员还是那么漂亮吗?他正要迈出家门,屋里传来老婆的声音:“李跃进,地还没拖完,怎么就出去?”街上是秋天的景色,天空总是这样晴朗,蔚蓝的天空一丝云都没有,他看到的只有一只鸟在飞翔。他记起读书时,他作文开头总会使用这样一句:天高云淡,万里无云。于是同学们私下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无云。
当同学们叫他无云时,他感到很幸福,多么浪漫的名字,多么灿烂,班上只有卓铭的名字,能和这个名字媲美。他又在努力记起那些同学的名字,什么小毛、建军、长根、华英、国芳。他想到自己,父母怎么会给他取一个“跃进”的名字?他父母是文盲,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穷人家的孩子,其实,那时很多人家里都很穷,记得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卓铭对他说:“你怎么不穿那件青年装?”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那是家里过年才为他做的唯一的新衣裳,不是重要的日子,他是舍不得穿的。
“我明天就穿。”她听后跑了,跳跃地过马路,那细毛线织成的红外套红得似火,红得热烈。
那天,他却站在街上很久,为家庭的贫穷感到悲哀。
“卓铭,我长大了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衣服,到时候我会天天穿给你看。”那年,他十三岁。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心里又洋溢着一种幸福,那是爱情吗?他不禁轻叹了一声。
“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在问这个老问题?”十三岁那年,他已接触过爱情,那是在书本上,他表哥曾偷偷地借给他一本巴金写的小说《家》,他至今不明白,“文革”时期怎么会把它说成黄色书籍,难道就是因为描写了爱情?他从作者简介中知道,巴金写过一部爱情三部曲——《雾》《雨》《电》。有一次,他装着懂得很多似的问卓铭:“你看过《雾》《雨》《电》吗?”“怎么没看过,春天里不是经常下雨闪电。”“我说的是小说。”“会有这样的小说?”“有,是巴金的爱情三部曲。”她眼睛瞪得很大,面庞苍白,好像有些迷茫,头也昏了。
“你怎么了?”“怎么会有爱情小说?你怎么能看爱情小说?看黄色小说,这要犯错误的,老师知道了要批判你的。”他脸上出现一种迷惑和诧异,就是这部写有爱情的书把他的爱情给掐了,那是什么年代?他来到十字路口,周围的汽车声和人声已喧腾成一片,他穿过马路,往对面的街上走去。走过这条街就到卓铭家了,刘建军告诉他,她住在美丽的青山湖小区。
刘建军说了,已有很多同学在她家,他们都会是谁?他忽然想起好多年前的一件事。那天,他去看望年迈的父母,父母家住在胜利路旁边的大士院,这里给了他很多美丽记忆,每条小巷都留下他和同学年少的欢笑,尽管那些木板房没了;尽管再也看不到,墙角边围着书摊看小人儿书的少年,马路上跳房子的小姑娘;尽管这里已是现代生活小区,学生时代的点点滴滴还会在他眼前旋转而过。
那天,他从母亲家出来,听到有人叫他:“老班长。”他猛一转头,发现是小学同学万小毛。
“是你!万小毛!”“班长,我看了你很久才敢认,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是有十多年了,上次我们在哪儿见过,我都记不起来了。”“我们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再过几年见面都不认识了。老班长,我今天正好遇到了你,昨天我跟魏班长说了,就是我们班的副班长魏华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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