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虚六集》：
王五刚进院，迎面是一排晾着的青翠的水芹菜。水芹菜在南方很是常见，靠近水泽的地方随便撒下些种子，就可以生根。这些水芹菜能从夏天长到秋天，就算割了也会再长。王五家靠着河，也种了一些，自打入秋就收了，撒了些盐，放在院子里晾着过冬。
王五妈听见脚步声，迎出来，视线落在王五手上的那一小块猪肉，原本明亮的眼光随之黯淡下去，叹了口气。“妈，你不用愁，”王五说着又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水芹，“我有法子的。”
年初一，王五和他妈两人随便凑合吃了点，到了初二，开始有亲戚来拜年。王五将分来的猪肉切成几个大块儿，加了些调料，搁在锅里炖着。把院子里晾的水芹菜收了，切成段子，和猪肉一起炖。盛菜时，王五特地将水芹菜围在肉的外边一圈。菜端上桌，王五招呼亲戚吃菜。亲戚们瞧着这道“大菜”，一方面觉得王五大方，一方面觉得在别人家中做客实在是不好意思夹肉，再看王五客气地招呼他们，自己却不夹肉吃，就更加不好意思，便只吃肉里的水芹菜。就这样，送走了四五趟亲戚，碗里的猪肉却一块也没动。王五娘很是高兴，虽然嘴上说王五滑头，脸却乐成了一朵花。
到了初八，王五将肉又用水焯了一遍去了咸，又炸了一碟花生米，热了一壶米酒，准备和他妈好好吃顿饭。王五看着桌上的菜，心里痒痒，嘴里更是痒痒，正准备提筷时，却听见一声“有人吗？”。
王五走出屋子，看见院外站着一位老人家，大约五六十岁，穿着军绿棉袄，手上挎着个包袱，脸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个子倒是挺拔高大，看上去身体还算硬朗。“小兄弟，有水吗？到你家借点热水喝行么？”老人见王五出来问道。王五点点头，将他领进屋。王五妈闻声就倒了一碗热茶，招呼老人坐下。老人看见桌子上有菜有酒，方知自己打扰了别人吃饭，捧起碗，吹了两下就大口大口地喝水。王五看着老人捧碗的手，上面满是冻疮，红的紫的，还有的裂开了口子，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去世的父亲冬天也是这样的一双手……
“老人家，你不用急。你还没吃饭吧？不嫌弃就和我们一起吃吧。”说着，王五便起身去拿碗筷。老人忙推辞，却见王五很是热情，自己确实也是饿，便被王五拉着坐下。
王五给老人倒了一杯酒，和老人聊了几句。原来，老人姓张，是去邻村走亲戚的，为了省些车费，就想徒步从他们村子里抄近路过去，半路口渴就想讨点水喝。王五见老人还是有些局促，只是一个劲地扒饭，菜也不动，就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进老人的碗里：“别客气啊张大叔。”老人看着碗里那块有二两的肉有些懵，这几年吃饱都是个问题，过年分些肉谁家不是省着藏着？老人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小伙子真是热心又实诚，和王五聊得更加投机。临末，老人笑着问王五妈王五可曾有亲，王五妈叹了口气直摇头，老人脸上笑容更甚，说：“我有个侄女，今年二十一，也还没有人家，我看王五人不错，要不把我侄女说给你家怎么样？”王五妈连带着王五，听了这话，又惊又喜，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老人见王五妈不答话，又说：“你放心，我侄女长得不错，人也乖巧听话。”王五妈听了更是高兴，急忙说：“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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