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中国在世界上的诗歌形象
谭畅:根据你个人经验,你认为当下中国的诗歌在世界的平台上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欧阳江河:中国当代诗歌慢慢地通过不同的方式呈现在全世界的诗人圈子的面前。有几种途径,如有不少诗人出去朗诵,直接和同行接触交流,不光是在汉学界这样狭小的专业圈子里,或翻译的圈子里,而是和同行们直接交流。像我是比较多的一个,还有西川、翟永明、王家新、于坚等很多诗人用这样的交流方式,每年都有。另外还有一种就是出版,以外语出版个人诗集,比如我的诗集,翻译了两本德语的,法语、英语各一本,应该说是非常成功的。不是一般介绍性质的成功,而是参加一些讨论会,直接与西方的同行,甚至包括像印度的同行,通过翻译很深入地面对面地交流。
从这个情况来看,中国自己原来没有这个自觉,就是以前写作关起门来进行,我们提出的问题,关心的问题,我们形成的语言,表达的诗歌的意象,我们所带出来的问题意识,更多的是自己内部的一个封闭的状况的碰撞。现在这几年,把内部问题意识慢慢带出,我们所传达的中国的形象,通过诗歌语言把它传递到全球,跟其他的语言形成一个最高意义上的对话。
谭畅:无论是诗歌文本还是诗人个体,都需要直接进行对话和碰撞。
欧阳江河:稍微回溯一下,2007年的时候,有一个纽约文人的代表艾略特·温伯来中国。他被称为苏珊-桑塔格去世之后公认的代表,墨西哥的帕斯就是因为他的翻译拿了诺贝尔文学奖。另外他也是北岛的译者,他不懂中文,但北岛懂英文,跟他合作出了三本诗集,获得很大的成功。
他到中国来曾经提出过一个问题,北岛在场,我、杨炼、王家新、于坚等都在。他提的是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他说,我们理解你们中国,我们现在整个西方世界对你们中国的崛起非常恐慌,因为你们中国的形象不是通过诗人来传递的,只是通过一些小说家,这些小说家又更多地写的是民国或者民国以前的中国,而且是很黑暗的甚至东方主义意义上的中国。没有通过诗人传递的当下的中国。我们对当下中国的理解是通过你们的政治家、经济学家、军事家或者媒体获取的。这是个让我们感到很恐慌的中国。我们西方的高级知识分子、文人、艺术家想通过你们诗人的作品了解中国的时候,想从我们的同行去了解中国的时候,这样的中国是缺失的。
这一年是2007年。他提出的质疑弄得我们目瞪口呆,因为我们对西方的了解很大程度上并不是从纯政治或者经济、军事去了解的,我们是通过对他们的诗人和小说家的翻译去了解一个文化传递的西方。我们现在了解的德国、俄罗斯,是从哲学家、诗人、画家、音乐家那里了解的。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