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鱼
流血的鱼
睁着白白的眼睛
哭泣的鱼
在床上翻滚
我目睹了一次屠杀
一次不动声色的屠杀
是你把它杀死的
不是我杀死的
相濡以沫
不如相忘于江湖
北冥有鱼
我是北冥的鱼
被一只手从温暖的盆水中拎出
扔在肮脏冰冷的地面
丰腴的身躯在扭动
划出一个个飞逝的弧线
优雅而绝望
被在水泥地面摔打
它在扭动挣扎
被放在木砧板上
以雪亮的刀片拍碎鱼头
血流了出来
我第一次见了鱼的血
它依然睁着白白的
空洞的眼睛
哲学家一样看着这个世界
而后是又一次刀锋的逼近
它银光闪闪的鳞片美丽
如落花，在刀锋迅急冷酷的刮削
亲吻与抚摩中纷纷坠落
瞬息间它变成一条
赤裸的鱼
一条没有衣服的鱼
但没有血从它胴体的表面渗出
它的血已洇没了大半的头部
而它依然在地上翻滚
以一种绝对优美的姿势
进行痛苦的演绎
依旧睁着白白的无望的眼睛
干干的没有一滴泪水
因为它是鱼
一条无声的鱼
不会流泪 不会闭眼
不会像鸟一样啼血呻吟
或振翅飞翔
它只会在水中无声的游去
寂静的水中是它的天堂
但它现在 在无水的地板上
跳跃
甚至在塑料袋中
依然可以听见
它尾鳍摆动的声音
应和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在楼群间的走动
他的皮鞋犹疑的在地面
擦出落叶般的声响
一条哭泣的鱼
在床上翻滚
她已彻底丧失了对人的信任
当她在碧蓝的海底自由
的嬉戏，水草的缠绵
曾让她颤栗不已
当一只木船的阴影漂过
她的头顶
当一只搜索窥探的桨
向她伸出
碧蓝的海底便已不是她的家
自由之地蓦然变成了无尽的陷阱
一个巨大的捕鱼人的屠场
而今，她赤裸的在床上翻滚
她已随想象的王子浮出海面
甜蜜的诱饵已撒满水面
吞下去 她会美丽动人 但痛彻心扉
她迟疑着 止步不前
却沉溺于幸福的幻觉
听任想象之桨 将之引向厄运
当然，这不能归之于运气
她丰腴的胴体已成为欲望之目的
她在幻想幸福降临 又导致了绝望的轻信
于是，在劫难逃
但她在哭泣
但她在哭泣
刀锋切开鱼腹
鱼鳔与鱼肠被摘出
但她在哭泣
但她在哭泣
而今，她赤裸的在床上翻滚
一条哭泣的鱼
在床上翻滚
戒指与浴巾
指环在夜色中闪亮
银质的指环在无边的黑暗中闪亮
浴巾轻抚着 柔软的肉体
粉红的浴巾 叠印着金黄的肉体
老虎 威严的老虎
呲着白牙 在某个隐秘的部位
窥视着我
我从它身旁擦肩而过
购下了一个小小的图腾
但它是不能送人的
朱砂般鲜红的火焰
在风中跳动
它们是不相容的
神秘的白色的老虎
一旦跳过这朱砂色的火焰
命定的悲剧便已成形
是的 是命定的悲剧
即使你在它发着蓝光
的钻石般的眼睛中沉溺
它魔术般的诱捕
让你“感觉很好”
情欲是什么
情欲之火起于内心
眼睛是喷火的窗口
火焰是醉人的
无形的火 蔓延于亭台楼榭的废园
没有人能够抵挡
温暖只是一种假象
冰冷是它的内核 像夜色
黑色的火焰 红色的火焰
血脉膨胀之后 内心的枯竭
躯体沉沉入睡
沉重的躯体如采摘的葡萄
在亭台楼阁的废园沉沉睡去
有什么在醒着
徒劳的小小的手 白色
如飞翔的鸽子
徒劳地 拍打着 岩石般冰冷的肢体
浴巾在喷射的水雾中
粘附于赤裸的肉体
肉体如被采摘的葡萄
没有记忆
当命定的悲剧来临
即使它很美 即使它充满泪水
你只有纵身跳入朱砂色的鲜红的烈火
或沉溺于那蓝色的泛着烟霭的神秘湖泊
宁静的湖泊
逃避是无益的 是无济于事的
就像你不能回避粉色浴巾坦露的记忆
就像它不能回避 白色老虎身影的临近
但什么是记忆 什么是记忆
是骨壳中灰色胶体的一束电波
是脊椎缝隙的一次牵动
是嘴唇上一次细微而潮湿的疼痛？
还是张开的双臂 之过去和未来的交叠？
你虚伪的唇边善变的讥讽与冷酷的混合
你猎捕之程的最后一次诱人的标本？
我拒绝以自己干燥而虚弱的一生
作为放置于你记忆的橱窗内翩然而舞的蝴蝶
拒绝作为你心灵牧场的肥美纤弱的猎鹿
以自己梅花般的蹄印 装点你荒淫的青春之梦
我可以给予 也可以收回
像一团来自天国的闪电
一团带着上帝的震怒的火焰
焚毁你快乐的神经
你的一生 将是一片空白
如一台硬盘毁伤的电脑
陷入一片混乱 虚无
语言施暴
语言的瀑流倾泻于耳
一只只半透明的、冻玉般的耳朵
一个老朽 背靠着黑暗
干黄的面色 与凝滞的心
智慧的眼镜 与冰凉的手指
在语言的瀑流中倾泻污血
近百年来的沉滞的污血和血块
从他的口中纷纷跌落
倾注于我童贞的耳朵
别无选择 我
只有洗耳恭听 默默忍受
语言的瀑流倾泻
混合着僵尸的气息 和野豹的淫荡
资本主义的邪恶玫瑰插入木制的棺木
语言的瀑流漂浮着盛世的奢靡与轻浮
倾注入我童稚的眼睛
无可逃避 我
只有紧闭双目 默默忍受
无数只冻玉般的耳朵 灌满了污血
无数双黑白的眼球 雾上了阴云
我已浑身血污 我只有默默忍受
但我并非受虐狂
他在宣谕真理
而我们是暴露在墙外的 看
那一条条曲折的肮脏的银白色管子
空心的 畅通无阻
那是我们的未来
中箭的感觉
以道德的名义
进行屠戮 无血的屠戮
一只鸟在天空 孤独的飞翔
黄金般的双翅 翻动
层层乌云 如墨
大地渺远 如深渊
在迅疾的后退 以令人眩晕的速度
一个点 在坚韧的进行
它生命的旅程 在宇宙
时间和空间 绵延伸展的混沌
有它自己的方向
以自己小小的身体 在虚空
划过一道道美如闪电的弧形
它是沉默的
从未发出求偶之声
群鸟的家是它的异地
有人在轻控弓弦 发出泠然之声
冰冷的金属丝线 振动空气
他们的耳朵 是 如此痴迷
这种金声玉振的音响
有人在轻控弓弦 对准天空
以阳光的名义 以道德的名义
进行屠戮 无血的屠戮
箭是无形的 并没有人能看清它的形状
是不是有着 尖利的箭簇 和长长的尾羽
也没有人能够在荒芜而悲痛的地上
看见血痕 眼泪 伤害并未留下痕迹
那些××主义的僵尸们 那些恋物狂们
雪亮如刀的目光 完全一无所视
在这里愚蠢的陷入 绝对的黑暗
但中箭的感觉 那疼痛如风
瞬息间传遍所有人的神经
那只鸟面色惨白 有目可睹
人群和鸟群欣喜的交换 卑贱的目光
这目光纵横交错 织成一张遍布宇宙的大网
无处不在
目送飞鸿 手挥五弦
在风雅与悠然的姿态之下
平静地 以道德的名义
向一只孤独飞翔的鸟
射出一只一只利箭
射杀它 这个异端
众声喧哗
这只鸟面色苍白
在飞翔中有万分之一秒的停滞
奇异的展开双翅 静止在空气中
向下眺望 那个模糊不清的花园
这是别人的花园 别人的后花园
色彩艳丽的群花 在淫荡或柔媚地
展现她们的面孔和身体
而鸟的飞翔 是没有疆界的
它是沉默的
它并未发出鹤唳般的长鸣
而只是微微放慢了速度 调整了方向
无声无息地 像一片漂浮的乌云
像一片神秘的黑光 断然消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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