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以城市为象征的现代文明摧毁了自然界中美好的事物,湮灭了美丽优柔的情绪。蜻蜓和小松鼠已经远离,诗人笔下出现了野狗、耗子、乌鸦、蛇、蚯蚓、粪坑里的蛆、杀夫的蟑螂,连小兔子也不再可爱纯洁,隐喻出弱者被欺压,被凌辱,被抹杀个性,被迫媚势。
《小兔子》是一部由若干篇章构成的散文诗集。这个难以界定主题的文本更致力于集中表现这样一种意绪,即在耀眼的繁荣和财富背后,我们已不再意识到思想的痛苦,不再对死亡保有发自内心的尊重,不再因为麻木和漠然感到恐惧。在形式上,《小兔子》试图呼应汉赋而突显诗的民族性。在现代化思潮与西方现代诗的双重光环下,诗人骆英一直在追寻一种具有主体性的“母语写作”状态。
因此死亡必须受到敬仰,然后才能和死亡者一起被消灭:被一个车轮消灭,被一种语言消灭,被一颗子弹消灭,被一个强权消灭,被一个基因消灭,被一个旱季消灭,被一个国家消灭,当然啦,还会被一枚金币消灭。
树叶会燃烧着飞翔,在落地之前消失,就像一个人被迫在众人面前裸舞,来不及痛苦就已癫狂。
由此,彼此纠缠也可以理解成另一种根深蒂固,因为它们全都恐惧彼此失去,恐惧孤独。
想想吧:交欢者是树,谋杀者也是树;新生者是树,枯萎者也是树;承受者是树,压迫者也是树;高贵者是树,低贱者也是树;坚韧者是树,易折者也是树,等等,等等。
以语言杀害一首诗不足以引起恐惧,但是,以母语的名义去杀害一群诗或整群诗时,就足以触发大面积的恐惧,并引发新的杀害者的杀害冲动。
开始是因为恐惧而杀害,后来是因为杀害而恐惧。
一个种族对另一个种族的彻底清洗,应该被看成是清洗者的痛苦游戏。
一种语言对另一种语言的完整解构,应该被看成是解构者的痛苦试验。
一种痛苦与另一种痛苦的清晰对比,应该被看成是痛苦者的痛苦证明。
思想者躲在墙后,被无数堵高墙所构成的楼群庇护,就像不再打洞的城市耗子,被又骚又臭的下水道迷宫庇护。
但是,还是应该认真思考击杀或肢解思想者的必要性,研究怎样通过击杀或肢解思想者来复原所有语言的原始与纯真,以便有朝一日能干脆利落地摧毁他们赖以存身的那座坚城。
高楼的可恶之处在于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在于对可能造成的伤害无知无畏;更值得诅咒的是以现代化或现代文明的旗帜,召集起形形色色的淫荡之徒,以天使般的高贵姿态,蔑视和占有一切弱者,仿佛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地狱的使者。
我及我们之所以赶不上蟑螂,是因为我及我们只是共同下沉,下沉到由城市和高楼标志的最底层,在我及我们之外的我及我们触及不了的心灵范围内,完成我及我们的生存。
我及我们实际上组成了城市的炼狱之界。炼狱的目的是上升,升至蟑螂们不可企及的至高境界,以便再一次沉沦。
可以说城市和高楼不灭,它也将不灭。它们会因为我,一个最后的人,而得以彼此印证。
而我作为一个最后的人,也将以人的智慧,或者说是阴谋能力,而获得尊敬。
因为,我,一个最后的人,完全清楚怎样在城市和高楼中纵欲的途径。
......
致死亡者
两棵树
论恐惧
痛苦
思想者
性的考证
蟑螂说
最后的人
小兔子
蝌蚪论
后记
在骆英先生的“动物意象”中,“蟑螂”是很醒目的。他的《蟑螂说》,也给现代作家、现代文化中的“变形”话语增添了新的元素。
——荣光启(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
骆英以诗的感觉方式进行哲学批判,又是以诗人的良知触摸生命的温热,他使用大量的隐喻、象征,铸造了富有宏大思想空间的语言。骆英笔下的死亡者、思想者和恐惧者,蟑螂、蝌蚪和兔子都是变形人,都在钢铁般的戒律中恐惧、疯狂、变形或死亡。
——张同吾(中国诗歌学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