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
　　夏季，在揉满阳光的空气里旅行
　　看见许多明朗的脸
　　以及放在街头出卖的新鲜果子
　　我回到家，坐下
　　在天空下的某一个屋顶
　　喝着茶，慢慢想起
　　那些遥远的事情和我的一些经历
　　极远处的地球南部
　　玫瑰开放，正是冬天
　　街道上积着雨水
　　一个人坐在高大的书架后面
　　把潘帕斯、夜莺、神秘主义
　　美洲虎、桃花芯木桌面
　　变成将来或者想象
　　同时间争夺绿色平原的夜晚
　　并凭借雨的形式进入世界
　　我所要去的地方比这更远
　　那双照见俄罗斯的眼睛
　　照见凡人和圣灵的悲观主义
　　比白夜更令人恐惧
　　使语言成为手中的钥匙
　　或是一只晶亮的茶杯
　　我在家里想念村庄
　　逐渐消失的矮小黑暗的庭院
　　筑过巢的鸟蹲在电杆上
　　黄昏的雾气打湿它们娇小的翅膀
　　在河底的白色石头上
　　我发现树的年轮，风化的痕迹
　　游过此地的银色的鱼
　　一夜之间成为化石
　　与博物馆内的遗迹并无不同
　　只是我内心里经常显出它们的形状
　　是它们，跟诗歌、书籍、心灵的激情
　　一起护佑我的过去
　　让我现在，坐在干净的屋子里
　　一个人流泪
　　黎明时的念头
　　火车从我身后的夜幕中驶过
　　窗户上映出人影，有人仍在熟睡：
　　在整个青年时代，这种叙述意味着
　　流浪、在远方、可能的爱情、一次
　　有惊无险的思乡；而如今，它只是一列火车
　　驶过夜幕，而已
　　一个人正在用巨大的扫把，打扫昨夜被弄脏的街道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无比沮丧，因为我发现
　　一条街被弄脏的次数，比它被打扫干净的次数
　　永远多着那么一次，跟这个世界上其他的事情一样
　　另外有人蹲在歪斜的公共汽车站牌下面
　　咳嗽、吐口水，纸烟发出微弱的红光
　　这就是说，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只不过跟刚刚过去的一天没有什么不同
　　还有一个人是我，穿过潮湿的空气
　　初秋的落叶掠过车窗
　　多年以前，我的火车准时到来
　　我和我的爱情一起飞越黑暗的高原
　　此刻，我想念着河面上青春的脸庞
　　我的车灯，只能把几米之内照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