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并不意味着我不怀疑,只是怀疑的神情在我的家里永远是废品。每次家里有客人,第一次见到我的人总要说一句话,我真是像极了我的父亲。于是开始的怀疑慢慢地被扼杀了,最后慢慢就消散了,像一粒从来没有萌发过的种子,浸泡在盐水中,随着时间的蒸发,痛苦变成了彻底的死亡。于是我不再怀疑父亲那句话,我是没有母亲的。
父亲留给我的回忆在我开始懂事时慢慢丰盈了起来,我是很早懂事的,当同龄的孩子还在拍洋片,我已经在家里从父亲那里学着如何检查家中电路短路的情况,还有许多孩子们看来莫明其妙的公式。别人都在夸我父亲有先见之明,这么早就教我学习技能的时候,他们没有发现,那时我比实际的同龄人从心理上、生理上都成熟了许多。因为有一个秘密,那时我和父亲没有说过,只暗地里共同达成的唯一秘密,虽然当时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一年要过两个生日。当我成长到16岁时,我和父亲离开了那个我们共同生活了8年的城市。
我们走的时候,父亲没有带任何的家具,也没有向任何认识他的人打招呼,只是在一个深夜,我们离开了几十年后我会带着我的儿子重新回来的地方。
在另一个靠海城市,父亲带我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家,然而这里的气味却熟悉得让我冷漠,似乎闭着眼睛,我依然能走过去点燃离我还有五米远的蜡烛,墙上有很多我和父亲的照片,但我确信无疑,父亲从没有在我有生之年离开过我去另一个城市,于是我又想到了我的母亲,但骨子里扎根的信念让我坚信,这只是一个我以后注定会解开的谜。
过了半个月,父亲凭着他几乎全能的诱人品质,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又过了一个月,等生活基本上稳定,父亲又开始教我学习很多东西,每天下午四点半,他会回来准时上课,日常的工作对他来说,就像煎一个鸡蛋那么轻松,然而生活却没有给鸡蛋上撒一点盐,我和父亲每日就这样像命中注定一样吃着。就在上课一个月后,我17岁了,那几天我忽然觉到,我得到了一个极其美丽的东西。
我从没有得到过如此美丽的东西,它能使阳光的芬芳滴在将枯萎的生命上,让一个个空洞的虚壳在黑暗中明白,原来他是一个生命。后来我终于了解,原来我香火不曾断的家族,都是靠这份美丽坚强地活着——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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