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智的旅程
她觉得每个人都该有面自己的鼓,鼓声比调性还敬天。她最喜欢的那面用了极柔的软皮,大大圆圆的像张绣花绷,也像个发声音的月亮,所以她就叫它月亮鼓。鼓有只雕花的牛角把手,拿在手里就像拿着月亮,鼓搥是颗软橡皮球包裹在一块细棉布里,减少了橡皮的弹性,那悠渺绵柔的鼓声于是更自然,如镜湖底潜流暗行的水音,不同于木搥敲击硬鼓的阳刚。她一直希望天地能暂时无声,完全的无声,只留下她的鼓声的延长线。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文明还没有形成,她的鼓声是她和海潮之间婴儿期的对话。
他却觉得每个人都该有管箫,说是箫其实什么乐音也没有,就是一段凿空的梧桐木,挖了前后两个圆孔,圆起嘴对着孔送气,一长阵像风吹进山洞的呼鸣。他在玛雅遗址里看见的乐器,那儿的店家现成有的卖。他却认为那应该和自己的呼吸同调,所以应该自己锯一段木头凿空了试试,他试过好几种材质的树心,山茱萸,胡桃棍,……樱桃树,黄杨秆,最后选了淡色飘音的梧桐木,那松深幽亮果然接近他,接近肉嗓的吟啸,树的沉鸣。
他说的,他们的爱是木鸣鼓应,鼓是她的水音,所以是水木相生。
他带她去经历一个除了两个人的木箫与软鼓,没有其他人声的时空。
“除了电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她略带忧虑地问。
“不是,你还有我。”他回答得像安定的鼓。
“那我还带些什么呢?”
“就带你自己。”
“连洗发精也没有吗?我总得带块香皂,我不能不洗澡。”
“你可不可以只是信任我?”他嘻嘻笑。
“那我穿什么呢?”
“我穿什么你就穿什么。”
“书呢?我总可以带书吧?没有书怎么能活?”
“嗯,这是你唯一可以带的,不过,一百年以内的书都别带,而且就只挑一本你最喜欢的。”
“你别忘了你的月亮鼓,那才最重要。”
她开始发愁,坐在书桌前呆愣,他走上前捏了她的脸一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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