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多喜欢
文：原城
第一章和我结婚，你答不答应
“一句话，乔唯，和我结婚，你答不答应。”祝良辰眼睛半阖，目光清远，看向窗外，烟雾缭绕的车厢内，他夹着香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扣着。
雨后的街头湿漉漉的，地面聚集的小水洼支离破碎断断续续地倒映着流光溢彩的街景。
乔唯局促地握着手里的奶茶杯，带着可可香的暖意直达全身，她微微低着头，直直地看着空调风口，犹豫片刻后开口：“祝学长，我们还是再等一等佳倪的消息吧，现在联系不上也许是一时的，你知道佳倪用的是三星Note系列手机，5。7寸的屏幕快要和我的脸差不多大了，肯定费电，玩着玩着没电了，又刚好找不到充电器，所以没有办法联系你。”
祝良辰没接话，只是淡淡地吸了一口烟。
乔唯自己也意识到，用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解释一个大活人失踪半个月，确实有些太过牵强。她叹了口气，用指尖挠了挠自己的额头：“算了，她不是说过在哪间医院吗？我直接飞去，替她照顾前任，让她回来结婚。”
祝良辰偏过头，沿街店铺五光十色的招牌灯光照进来，将他墨色的眼眸铺上一层动感的流光，他很认真地看了乔唯半晌，语气非常坚定地回答：“不需要，我不会和她结婚了。”
“可是，你们的婚讯已经对外宣布了，全城皆知。”
“所以要和你结婚。”
乔唯因为质疑而像小乌龟一样伸长的纤细脖颈缩回来，无辜地眨着眼，看着车前斑马线上行色匆匆的路人，继续说：“可是，你们定制的婚纱和钻戒都已经送到了，价值不菲。”
祝良辰不为所动，继续淡漠地陈述：“所以要和你结婚。”
“可是，我不是和你门当户对的家庭，我没有显赫的背景。”
“所以……”他再一次严肃地强调，“要和你结婚。”
香烟还剩半支，祝良辰便在扶手箱旁的烟灰缸里按灭，显然他并非是一个耐心十足的人，某些时候，他连抽完一根烟的时间都不愿意等。
绿灯亮起，斑马线上的行人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却并没有开车的打算。后面的鸣笛声此起彼伏，这个路段有实线拍照，没人敢轻易超车。
“学长，绿灯了，该走了。”乔唯看了一眼后视镜，提醒他。
祝良辰的手指还放在方向盘上，丝毫没有伸向排挡头的意思。
车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在彼此的沉默中，乔唯熬过了两个红灯，后车的司机终于咆哮了，下车走过来叩响祝良辰的车窗。
“哥们儿，你车停这干吗呢？后面都让你堵着了，你倒是往前开啊！”
祝良辰的表情冷冷清清，好似事不关己，十分淡定地回答：“我在求婚。”
“你求婚关我们什么事啊？你过了红绿灯求不了婚怎么着啊？”
祝良辰没再理他，升上车窗，顺便将车门反锁，继续冷眼看着前方，等待乔唯的答案。
乔唯默默地掏出手机，找出佳倪的电话号码，再一次拨打过去，得到的回应依旧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祝良辰伸手拿走她的手机，不容反驳，直接扔到后座：“最后再给你一分钟考虑。”
“一分钟？”乔唯有些惊讶，没听说过哪个姑娘被一个认识十一年却话都没说过十一句的男人求婚只用一分钟来考虑。
“五十秒。”
“等等！”乔唯按住他的腕表，制止了他的倒计时，“祝学长，万一我不答应，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吗？”
祝良辰漠然地看着她，笃定道：“你一定会答应。”
乔唯不能否认，她的内心已然激动澎湃外加骚动不安，她想嫁给祝良辰，毋庸置疑，不是十分想，是十万分的想。
乔唯喜欢祝良辰，整整十一年。十一年有多久你知道吗？那是一双手十个手指头都不够用的那么多年，十一年可以改变很多，能改变一个女孩的容貌，也能改变一个女孩的胸，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她看上祝良辰那一年。
那年乔唯情窦初开，祝良辰八成也正值青葱年少，乔唯被他那份惊为天人的孤傲的俊美震撼到，在她有限的知识文化里，对祝良辰的容貌只找到了一个词来形容——帅得掉渣。
一见倾情，芳心许君，遗憾的是，美少年的身边永远围绕着各色莺燕，她们有权利叫他一声“良辰哥哥”，她却不是能配得上王子的公主，连可以借着午夜梦回揩油一把的灰姑娘都不是，她乔唯是个彻彻底底的小透明，小透明，顾名思义，又小，又透明，一个王子看不到的人，注定无法被爱上。
乔唯并不灰心沮丧，反而过得乐在其中。哪个小姑娘心中没有一个在现实中无从靠近，在理想中令她们忍不住幻想的对象呢？
尤其像祝良辰这样的男人，不知道被多少无知和有知的少女在夜深人静的酣梦里啃过成千上万遍。
她也很想啃，可问题在于，她的闺蜜宋佳倪已经啃过了，倒不是她嫌弃佳倪啃过会有口水留下，而是如果抢了闺蜜的老公，真的不会被一声巨雷外加一道闪电劈成骨灰吗？
乔唯觉得自己有点怂，不敢去看祝良辰黑白分明的眼眸：“学长，话不能这么说，虽然我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是，但我也没有一个因为支撑不起企业而需要卖我换资金的爸爸，也没有一个需要紧急开刀把心肝脾胃肾全部换个新鲜的妈妈，更没有脑残智障躲债的哥哥弟弟，我其实……嗯……”她暗暗给自己鼓了一把劲，手掌紧紧握成拳头，规规矩矩放在自己腿上，“也是有权利拒绝你的。”
“可你没有拒绝。”祝良辰不咸不淡地一语道破。
“……”
乔唯立刻觉得自己的“怂”上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她肩膀松垮垮地塌下去，低着头，特别无奈地叹口气，又转头在车窗上狠狠敲了两下：“学长，你别这样，你怎么这么自信，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
“因为你高中的时候曾经逃课不下二十次，坐一个半小时的短途巴士来看我。包括现在，你和宋佳倪成为闺蜜的主要原因是觉得只有这样才可以合情合理、光明正大地继续看着我。”他说话的语速不疾不徐，声音凉薄清淡，和外面被大雨冲刷过的冷空气一样。
乔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高中的时候是因为你们的红白校服太丑了，就算在余光里也很难忽略。这几年的话……”他顿了顿，神情有些淡漠，“你总是用你现在这种眼神看着我。”
“这种眼神？”乔唯不解，那是什么眼神？她从包包里摸出自己从淘宝三十块钱买两面还包邮的优质安娜苏小镜，把脸转到车窗那一面，借着窗外的流光溢彩照起了镜子：“我的眼神不正常吗？我明明装得很好……”
光线不够清晰，她收起自己的小镜，打开面前的遮阳板，改装过的LED照明灯瞬间亮起，散发着刺眼的白光，将她的眉眼照得格外清晰。
左看右看，她都看不出自己哪里露出过破绽，这眼神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她看萝卜、土豆、大白菜也是这样的眼神。
“学长，说到底你想娶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很喜欢你？”
“原因之一而已，刚刚我说的那些，都可以作为娶你的理由。”
乔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你喜欢我吗？”
话一出口，真叫一个追悔莫及。
乔唯恨不得立马咬舌自尽死在祝良辰的面前，见过没有自知之明的，没见过像她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祝良辰如果喜欢她，还会和宋佳倪青梅竹马十几年而对她各种刷存在感的花痴行为置若罔闻吗？
她得找点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于是开始整理自己的包包，拎起来又放下。“哗啦啦。”一兜子镜子、唇膏、粉底、隔离霜、充电宝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气氛好像变得更加不美好了。
祝良辰今天开了一辆中规中矩的奔驰S600，乔唯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她怎么那么像一个准备去夜市摆小摊的苦情奋斗少女，完全不符合这么高贵正派的轿车的气质。
遮光板上的LED灯还在尽职尽责地亮着，把她的小脸照得煞白，没有半点值得男士怦然心动的粉红色出现。好在她算眉清目秀，五官经得起推敲，没有长成歪瓜裂枣真是要谢谢她那个机电厂一枝花的亲妈，不然这惨白惨白的一张大白脸，真叫人不敢看。
乔唯扭头朝他笑笑，顺便转移了话题：“学长，你顺路送我回家吗？你要不顺路，我去前面搭公交车了。”
别用不现实的幻想束缚自己了，乔唯，你不是公主，撑不起皇冠。
祝良辰注定是娶宋佳倪的，那是命中注定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她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而已。祝良辰也只是在说气话，气佳倪临阵逃婚，还逃得悄无声息。
乔唯深吸一口气，鼓着腮帮子吐出来，马尾一甩，用手掌给自己能煎蛋的滚烫脸颊扇风。
祝良辰让她独自在车里折腾了一会儿，沉默地等待着，但他的手指随着音响里的慢摇舞曲节拍轻轻敲着方向盘，这出卖了他的情绪，他的耐心正在流失。
乔唯见他不说话，偷偷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手指摸上门锁，正准备开门离开，身体突然被他重重地拉回。
祝良辰温热的手掌牢牢握着她的手腕，视线终于从窗外撤回，好像一抹清泉从远处撩拨过来，还有那睫毛，在LED灯光下，竟然在眼睑上形成一道漂亮的扇形阴影，让乔唯心里直痒痒。
“我确实不喜欢你。”
他如此热情的动作下，竟然蕴藏着这么大一盆冷水，乔唯顿时眼眶就红了，还有什么比被自己暗恋了那么多年的男生这般直白的拒绝更能令她难过？
她还是少女，从来没有恋爱过的少女，少女的心根本连玻璃都不是，只是洗衣粉泡泡，特别的，特别的，不耐戳。
她内心正暗自吐槽：果然大款多渣男，帅哥多孤傲。祝良辰的手掌却忽然向下动了动，从握着手腕改为直接握住了她的手掌，那是一种非常亲密的握手方式，掌心都紧紧相贴。
他的语气和目光一样淡：“以前不喜欢，因为以前不觉得你该是我喜欢的人，如果你答应和我结婚并且最终嫁给我，以后，我会学着去喜欢你。”
乔唯吸进来的一口气缠绕着祝良辰身上清淡的男士香水味，憋得面色发红，硬是没敢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呼出来。直到祝良辰提醒她“呼”，她才大喘一口气。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比车祸还令人措手不及，她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觉得自己一定要说一些配得上此情此景的浪漫对白，可是话一出口，她又忍不住想咬舌自尽了。
“你要喜欢不上，我们岂不是要离婚？然后我会悲惨地带着腹中宝宝净身出户？你和初恋和好如初，我大着肚子一人雨夜产子？”
祝良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显然他没有乔唯了解那暗黑的言情世界，他一介凡人，怎么会懂得真正的总裁以及总裁夫人们那令人发指的丧心病狂式恋爱行为。
“你很急着要宝宝吗？”他问。
“啊？”乔唯一怔，眨了眨眼，“我不着急，我觉得二十五六岁生小孩刚好，况且我现在大学还没毕业，肚子里揣着个宝宝去学校旁听好像我占学校便宜似的，交一人学费一下子两个人毕业……”
“你话挺多的。”祝良辰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哦……那我少说两句。”乔唯乖巧地点了下头。
他温热的手掌自从与她相握，便再没松开过。乔唯的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毕竟这是她暗恋了好些年的男人，很多时候她期待的就是这样一场惊喜的意外，能让她不小心触碰到自己喜欢的男生，哪怕只是握手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
祝良辰牵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你想象的那些事，在我这里永远不会发生。”
“带着儿子上大学？”她没头脑兼没记性地反问。
祝良辰有条不紊地重复了她刚刚的话：“离婚，然后你悲惨地带着腹中宝宝净身出户，我和初恋和好如初，你大着肚子一人雨夜产子，这些全部不会发生。还有……”他稍稍正色，视线又飘向窗外，“如果你不愿意过早要宝宝，我们可以延后几年，反正你还年轻。”
乔唯彻底无话可说了，祝良辰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说话的语气清淡至极，似乎不怎么走心，可是听起来，却非常有说服力。
大概是生性凉薄的缘故，这种人倨傲孤高，甚至连一个敷衍的谎言都不愿意对别人说出口。
他若讨厌谁，会彻底闭嘴。
“可是学长，我和佳倪是闺蜜，我如果和你在一起，那真的很不道德。我和佳倪的那些朋友都会排斥我、孤立我，我会失去很多东西，比如一大群朋友，比如我健康向上的社会形象，从此以后我会被定义为一个成功挤掉原配、无耻上位的小三。这可能导致我的父母和我还在念高中的弟弟一起遭受流言蜚语。就算我可以接受那些指责，可我的父母、家人不能，我不想他们为我受半点委屈。你知道我的家庭并非豪门权贵，我们只是小老百姓，从小我爸妈就教育我，要做一个遵纪守法兼顾五讲四美的好公民，当然，也要做一个懂得道德礼仪的好姑娘，只有这样，才不会饱受良心的煎熬，每一天都能活得坦坦荡荡。”
乔唯在内心给自己暗暗点了一个赞，多么完美而有深度的剖析，顺便又将自己的道德品质提高到了一个全新高度，学长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的。她等学长对她刮目相看这一天可等得花儿都谢了，可谓千年等一回。
“哦。”祝良辰淡然地点了下头，松开了乔唯的手，“好吧，很遗憾。”
乔唯先是手心一凉，接着心里一凉，表情痛苦，五官扭曲，内心旁白山呼海啸千呼万唤：学长，故事不该是这样结局的，你应该再坚持一下只要你再说一句，就一句，半句也好啊……
祝良辰沉默地和她对视半晌，好似听到她内心的喧嚣一般，不近人情的冷峻容颜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淡淡地说：“最后一遍，和我结婚，你答应不答……”
“答应！”乔唯的高声回应显得非常当机立断以及迅敏果敢，她身体紧绷，就差两腿一夹，屁股一收，胸脯一挺，再敬上一个军礼。
嫁！必须嫁！傻子才不嫁！
祝良辰的表情仍旧波澜不惊，似乎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惊扰他。
“送你回家。”
简洁到不能再简洁的话，这算他们爱情的开始吗？确切地说，这应该是祝良辰接受她的爱情的开始。
……
展开
暗恋从来都是件奇怪的事，明明什么都得不到，但只要对方过得好，自己旁观也会跟着笑。乔唯就是这样一直以“学长愿意就好”为原则。他说在一起就在一起，他说不纠缠就不纠缠。她的小脾气小任性小放肆都在他的允许范围内，从不逾越一步。你们可以说乔唯爱得卑微，可是我觉得她爱得伟大，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完全付出，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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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往下看，就想知道女主还会做出哪些蠢萌的事情来。但其实她不是真的蠢，她只是在祝良辰面前乱了阵脚，毕竟那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十一年啊，多少时光的累加，才造成她如今的笨手笨脚。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也许是太爱她了，所以特别窝囊。无论男女，在喜欢的人面前，多少人小心翼翼，正所谓有多爱就有多傻啊。好在这个世界有些等待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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