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自然性和社会性,我们作为一个人站立在大地上,生活在世界中,是一个有血有肉“生物我”,也是一个承载各种角色的“社会我”;同时,我们也有许许多多的心理活动,有各种细微、复杂的主观体验——我们有一个“内在我”。现代社会,大小压力迎面扑来,焦虑和抑郁成为时代病,很多人说要拥抱自己“内在的小孩”。“内在的小孩”长什么模样?我们的“内在生命”成长轨迹如何?怎样守护我们的“内在生命”?在这本书中,我们听剑桥大学博士、资深精神分析师Margot Waddell用兼具专业性和文学性的笔触娓娓道来。
本书对于精神分析理论和人类发展本质的关系提出了一个观点,到目前为止对这个观点尚未有付诸书面的文献。作者清楚明了地探讨了个体从婴儿到老年的主要发展阶段,以及发展过程中助长和阻碍心智及情绪发展的一些重要因素。书中通过呈现非常多样化的临床和非临床案例以及引用文学作品中的例子,巨细靡遗地介绍了当代精神分析理念,并且针对人格发展这个难以理解的问题提供了鲜活的见解。
“从开始的地方开始,”国王严肃地说,“一直下去,到了结束的地方,就停止。”
—路易斯·卡罗(Lewis Carroll)
关于小婴儿的内在世界,我们可以通过多种资源或方式来认识或推论,比如通过观察心智较平静和较混乱时的行为和思考过程;通过在诊疗室中所体验到的临床关系本质;通过精神分析,分析孩子、青少年和成人的游戏及梦的内容;通过婴儿观察或幼儿的观察研究1,以及近年来通过超声波观察胎儿在子宫内活动的研究2等等。究竟内在世界(internal world)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是个难解的问题。
本章要谈论的是婴儿心理出生(psychological birth)的环境。心理与身体出生时间点的关系,一直广受争议。有人认为人格在婴儿实际出生的数月之后才诞生(形成);有人认为婴儿出生的同时,人格就诞生了;精神分析师则倾向于认为在子宫怀孕期,人格的形成就已开始。弗洛伊德(1925)很清楚地表示,“‘出生’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停顿点”不应受到过度强调(p.138)。之后许多将子宫内的研究与精神分析取向的婴幼儿观察进行联结的研究调查,则证实了一点:“天性与教养早在子宫内就已开始交互影响,因此两者是无法分离的;就连要把这两者视为独立存在的想法,都显得太粗糙而无法有所帮助。”3
亚力桑德拉·皮昂特莉(Alessandra Piontelli,1992)利用超声波监测为基础,再通过后续的定期追踪观察,对胎儿及婴儿行为进行了相当深入的研究。这份研究及同领域的其他研究,详细地描述了生命从子宫内到子宫外惊人的连续性,也证实了人们在缺乏现代科技帮助下,仍坚定不移的直觉认知。皮昂特莉很有说服力地描述了一个短暂的心理治疗咨询(在3周内进行了几次咨询),这次咨询激发了她对此研究的兴趣:
一对相当敏感的父母带他们的小孩来找我,孩子很小(18个月大)也很聪明,但他似乎要将父母逼疯了;因为他没有片刻是安静的,也不睡觉。第一次看到雅各布,在他的父母对我解释他所有问题的同时,我注意到雅各布不停地四处走动,仿佛着迷似地想在我那空间有限的诊疗室的所有角落寻找某种他始终无法找到的东西。他的父母解释说,他一直都是这样,日以继夜。偶尔,雅各布会把诊疗室中的几样东西拿起来摇一摇,像是想把它们摇到重新活过来一样。他的父母接着说,雅各布在几个重要的发展点上(比如,坐起来,爬行,说出第一个字),似乎都伴随着强烈的焦虑与痛苦,仿佛他很怕会“把某种东西忘在身后”,这是他父母用的字眼。当我简单地对他说,他好像在找一样他丢了但四处都找不到的东西时,雅各布突然停住不动,并且非常热切地看着我。接着我说,他想把所有对象摇到重新活过来的举动,似乎是因为他担心这些东西静止不动,意味着死亡。这时雅各布的父母差点哭了出来,他们告诉我其实雅各布是个双胞胎,但他的孪生兄弟提诺(他们决定为他取名为此),在临盆前2周胎死腹中。因此雅各布有2周的时间是和这位已经死去的、没有反应的孪生兄弟,一起待在妈妈的子宫中。治疗师仅仅是对此事有所觉察,并将—从雅各布诞生时的危机状况开始,把他认为自己在发展的每个进程,都可能伴随亲爱的人的死亡,而他对此感到有责任的恐惧—化成语言说出来,就为他的行为带来了不可思议的变化(pp.17-18)
在适切地声明其结论所具的确定性的同时,皮昂特莉确实挺逼真地呈现了出生前的经验对于出生后的涵义。如她所说,一般精神分析文献亦然,并非每个人都把“出生”当作“心智功能开始运作的转折点”(p.18)。有人认为,出生是生理与心理复杂而交缠的连续性发展脉络上的一点,这两条脉络从出生的点开始互相影响,进而组成了一个人的自体(self)。在基因资质的天生实材上,还要再加上胎儿成长的天然环境因素(如子宫内活动的自由度、胎盘的质量、羊水等等)。然而,所谓天然环境的“实材”,本身就已经受到母亲意识与潜意识的心智状态所影响,这与她的身体有紧密关联,也受到母亲自己的环境和她所能得到的照顾质量所影响。譬如,我们已知胎儿的生理发展,与母亲的激素状态、饮食、心理及生理活动之间互相关联。影响母亲生活的生理与情绪因子,也会影响到子宫内的世界。子宫内的世界,对心理状态—情绪是平静还是焦虑—非常敏感,同时对物理刺激—声音、光线、震动是平缓还是混乱—也非常敏感。我们将会仔细观察到,在这最早期的阶段,要将生理和情绪、内在和外在等因素区分开来并不容易。每个妊娠都是独一无二的,在每个案例中要思考的可能性也都非常多样。
怀孕对妈妈来说,有何意义?对夫妻俩呢?对整个家庭呢?如何看待有关性别的议题呢?孩子的角色对家庭而言,意味着什么?大家想要这个婴儿吗?是渴望他来临?或是感到恐惧害怕?这是一个不小心的错误,还是一个爱的结晶?是令人欢喜的新成员,还是让人痛苦的侵犯?胎儿给人的感觉是干扰,就像异类和外来者?还是受到欢迎、令人安心的?任何一次怀孕都不可能单纯到让人仅仅体验到上述诸多感受中的一种。诸多于意识及潜意识间来回摆荡的感受与潜意识幻想,都可能影响这份体验,而这些感受与潜意识幻想,也将随着与这个婴儿的关系逐渐开展,而持续呈现出来。4
“出生”本身的体验可以是一种喜悦、惊异、解脱、失落、创伤或新的发现,也可能是上述的综合体,视潜藏的潜意识幻想及主要的意识幻想内容而定。实际分娩过程的经验质量对父母非常重要,对孩子来说更是如此;这些质量包括焦虑的程度、安适与不安的程度、现代科技干预的程度、出生的环境,及压力、危险与信心的程度等。分娩过程的外在现实可能很美好,也可能很残酷;但是这些事件的意义,以及在体验上是愉悦的、挫折的、可掌握的或难以忍受的,都与所有参与者的内在心理性格(internal psychological disposition)密切关联。
父母单方或双方的态度及响应方法,和他们自己过去的实际经验或潜意识幻想息息相关。可理解的是,怀孕会快速地让准父母的内在婴孩动起来,偶尔会让父母中的任何一方,感觉到一股新生婴儿会有的紧急且无法抵挡的匮乏感。不理性的焦虑可能会突然爆发,或产生陌生的不安、恐惧或依赖感。父母的感受是否维持在现实之中,视他们是否能从其内心及心智上存有的父母形象[本书此后将此称为“内在父母(internal parents)”],以及从其与配偶和家人的关系中,所能获得的情绪照顾质量而定。
从皮昂特莉对产科医师和父母在观看胎儿的超声波影像时所做的描述可以清楚地看见,胎儿在很早期就已具有独特性格的迹象:“他是紧张型的”;“他很镇定”;“她是思考型的”;“她性情不错”;“看他对脐带好凶喔”。这些对实际行为及身体特征所做的价值判断,是从观察中所得,但同时也会受到观察者的特质所影响。这些价值判断,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与所有父母亲在意识或潜意识中,如何归因未出世孩子的性格有关(通常会在妊娠期的梦境中生动地表达出来),这同时与父母亲自身的需求、期望、过去经验、自我概念、社会环境、企图心及其各种心智状态,息息相关。
要背负另一个生命一生的福祉,而且这个责任的开始就是一段漫长的全然依赖,面对这项令人畏惧的工作,再有自信的父母,多少也会感到胆怯与焦虑。白天的乐观到了夜晚变成了恐惧,梦境于是填满可怕的情境。这样的梦,反映了要孕育一个未知的小生命、让它活下来,所潜藏的潜意识焦虑。曾有位孕妇,普莱斯太太,描述了自己的经验:“我第一次接受我真的怀孕了,真的要有小婴儿,是在我开始做有关她的噩梦的那一周。我梦到她出生了,可是我忘了她的存在,我把她遗忘在某个地方,或者忘记要喂她。”普莱斯太太接着举出两个像这样的梦境,这两个梦境表达了关于她能不能当个好母亲的焦虑,这些焦虑和她自己的早期经验有密切关联。其中一个梦是:
我把小婴儿放进柜子里睡觉。我把柜子关上,却到两天后才想起来她还关在柜子里,我完全吓坏了。我冲到柜子边,发现她缩成了洋娃娃的尺寸。她全身都枯缩了,却仍然有个漂亮而平滑的脸庞。
这位准妈妈想着这个梦,想起梦中“饥饿的婴儿”,看起来和自己妈妈拥有的一个瓷娃娃一模一样,在她小时候那瓷娃娃就送给了她。她记得妈妈有一次特别告诉她不可以玩那娃娃,以免她打破娃娃的脸。她没有听话,结果瓷娃娃真的被打破,娃娃于是被收进柜子里,她也被告诫再也不准玩它。
第一章 心智状态
第二章 生命的开始
第三章 婴儿期:涵容与沉思
第四章 婴儿期:对抗痛苦的防御机制
第五章 孩童早期:断奶与分离
第六章 潜伏期
第七章 学习模式
第八章 家庭
第九章 青春期及青少年早期
第十章 青少年中期:一个临床案例
第十一章 青少年晚期:小说中的人物
第十二章 成人世界
第十三章 生命晚年
第十四章 最后的岁月
附录
参考文献
一个卓越的贡献。
—— Edna O’Shaughnessy
有洞识的、个别化的……一本专业和非专业人士皆可阅读的书籍!
—— Michael Brearley
充满智慧与热情……是为人父母者和主要照料者的重要阅读素材!
—— Sylvia Ann Hewle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