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福投下的巨大身影
历史学家们始终搞不清该把富兰克林·罗斯福看作狐狸还是狮子,以至于有人称他是有教养的机会主义者。这位兼有狐狸和狮子两种个性的大政治家,在如何建立和安排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世界秩序问题上煞费苦心,他认为,过去几个世纪试验过而且总是失败的各种权宜办法,如单方面行动、排他性联盟、殖民地式的势力范围划分、以战列舰比例为指标的力量均衡等,都已经过时或不足以应付战后世界新格局。必须建立一个范围广泛的国际组织,才有可能维护世界和平与安全。同时,他也知道没有其他大国的参与,这一设想不过是另一个“国联”式的海市蜃楼。正因此,罗斯福极力培养与丘吉尔、斯大林的个人关系,认为这是几个世界巨头之间保持思想一致并且共同相处的最好办法。他并不看重国家政治体制的不同,甚至认为和一个共产政权打交道比与一个具有议会民主的国家打交道更容易。“我只要说服斯大林一个人就行了。他不必考虑国会的意见。他讲了话就算数。”所有这一切罗斯福并非出自利他主义的考虑,而是基于美国的利益,他很清醒地认识到,一个由大国特别是美苏两国主导的世界秩序,既符合现实力量的对比又符合美国的利益。
在罗斯福的雅尔塔拼图上,朝鲜是无关宏旨的一块小碎片。也许只是为了保持战后格局的整体性,才使这位重大局而不拘小让的政治家,对这个刚刚结束了几十年日本殖民统治的“隐士帝国”,作出了一种漫不经心的安排:国际托管20~30年。
正极力为在“二战”中付出巨大代价的苏联谋求高额回报的斯大林,似乎也瞧不上朝鲜。他更看重的是旅顺港、中东铁路和外蒙古。在获得罗斯福对上述利益的保证后,他同意国际托管朝鲜,“只是时间不要太久”。大国领袖们对小国命运的漠视,就这样播撒下了导致朝鲜半岛战祸丛生的第一颗种子。
当然,若仅只到了这一步,朝鲜战争还不至于爆发,那种天人永隔的局面也不见得一定会出现。可人们总会再犯错误,直到灾难的到来。
1945年4月12日,罗斯福的突然去世,不应该算是人为的错误。但这一上帝的安排,却多少改变了世界的走向。为了避免大国间再次为因争夺利益而对抗,罗斯福找到了力量和公正的平衡点—按实力和贡献来划分势力范围并据此设计世界新秩序。在他看来,昔日的大英帝国已经没落,而苏联显然应该被放在更重要的地位上。建构“雅尔塔世界”的要点只有一条,就是美苏必须有彼此明确的势力范围。他清楚地认识到,跟苏联在全世界划分势力范围符合美国的利益。
假如罗斯福活着,你绝不相信他会像杜鲁门那样,因丘吉尔说“我要发表重要讲话”,就跑到富尔顿小镇去为下野的英国前首相捧场。罗斯福是真正的船长。以他在“二战”中对苏联人的态度,应该不会被耸人听闻的“铁幕”演说打动,选择与苏联进行两败俱伤的“冷战”。更关键的是,如果罗斯福活着,那个只当了八十二天副总统的“密苏里乡巴佬”,便成不了总统,也就无由提出“捍卫自由世界,遏制共产主义扩张”的充满意识形态对抗色彩的“杜鲁门主义”。
然而,历史的真实是罗斯福死了,下野的丘吉尔成了一语成谶的冷战巫师,而杜鲁门当上了美国总统。小角色们在历史的空白地带填补巨人留下的位置的时候,总是急于要标新立异,使自己看起来也像个巨人。
自从丘吉尔的富尔顿讲话后,意识形态之争就开始全面主导国际事务,对抗代替了合作,与“邪恶帝国”的斗争超过了东西方在共同利益上的妥协。1946年3月成立的苏美联合委员会,决定建立朝鲜临时政府协助中苏美英四国共管。杜鲁门不相信与斯大林的君子协定,斯大林也不信任杜鲁门。美苏在朝鲜事务上摩擦不断,彼此妥协的余地丧失殆尽。苏联的底线是绝不允
许朝鲜出现威胁苏联远东地区安全的政府;而美国干脆把朝鲜视为“进行思想斗争的战场”—西方的民主政体与东方的共产主义,究竟哪个更强?1948年5月,美国无视此前与苏联达成的国际托管朝鲜的共识,假手联合国在南朝鲜组织选举,建立朝鲜民主共和国,宣称自己是代表全朝鲜的政府;同年8月,苏联以牙还牙,支持北方成立朝鲜人民民主共和国。自此朝鲜事务被大国间的对抗拖上了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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