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三十年来有关民族主义的研究中——也是全部社会科学理论中——被征引和讨论较多的文本之一。自1983年首次出版以来,已被译为29种文字,在33个国家和地区出版发行。2014年,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教授在清华大学作了两场演讲,在演讲中他提出了自己对于民族主义研究的新困惑,作为对三十余年来对《想象的共同体》的种种挑战和质疑的回应。本版全文收录安德森教授这两场演讲内容;同时收录清华大学汪辉教授回顾安德森教授的民族主义研究的专文《民族主义研究中的老问题与新困惑》,以飨读者。
《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增订版)》是一部在20世纪末探讨民族主义的经典著作。作者以“哥白尼精神”独辟蹊径,从民族情感与文化根源来探讨不同民族属性的、全球各地的“想象的共同体”,认为这些“想象的共同体”的崛起主要取决于以下因素:宗教信仰的领土化、古典王朝家族的衰微、时间观念的改变、资本主义与印刷术之间的交互作用、国家方言的发展等。《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增订版)》影响所及几乎横贯所有人文与社会学科,是在理解人类社会诸多现象时不可或缺的指引。
《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增订版)》自1983年在英语世界问世,到2007年底为止,已经在33个国家和地区中,以29种语言出版。也正是这种译本广泛散布的状态,引起作者写作“旅行与交通:论《想象的共同体》的地理传记”的冲动。于是,英国Verso出版社添加此部分内容,出版了新版的《想象的共同体》。《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增订版)》便以其为底本,增订出版,以飨读者。
《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增订版)》:
安德森在演讲中特别提及民族主义哲学与泛灵论的关系或相似性,实际上是在暗示民族主义与宗教的关系有些类似于泛灵论与一神教的关系。19世纪欧洲的著作家们——如黑格尔——一再论证:泛灵论是一种与宗教(一神教)有所重叠但性质不同的东西,东方的佛教、印度教和许多民间信仰都带有泛灵论的特点;如今安德森在民族主义及其哲学中也看到了类似的东西。正如泛灵论一样,民族主义赋予事物以灵性,但这种灵性不在超验的世界里,而就在我们的身边,在日常生活的世界内。一个有待回答的问题是:泛灵论与民族主义究竟存在怎样的思维、情感或历史的关系?如果“东方”是一个泛灵论的世界,那么,东方民族主义在这个世界的诞生会与一神教世界的民族主义有所区别吗?
政治共同体与亲缘共同体在情感特征和信仰方式上的相似性(俗世的、总是包含羞耻感的、泛灵论的等等)并不能作为两者相互同一或趋同的证明,恰恰相反,这种情感关联只有在某种状况下才能转化为政治共同体的形成条件。在《想象的共同体》中,安德森对于印刷资本主义与民族主义的关系的分析侧重于政治共同体形成条件的探索,而在清华演讲中,他集中分析了远程民族主义形成的历史条件。远程民族主义主要是对移民群体的民族主义及其与宗主国关系的研究,在<想象的共同体》中,这一概念用于对于18-19世纪美洲民族主义的探讨,其形成的基础条件包括:移民群体、远离母国、与母国的亲缘关系、殖民地与宗主国的政治关系(认同与反抗)、大规模移民得以可能的航运技术和印刷资本主义的诞生,以及由这些基础条件而产生出的情感特征。如果说前三项是所有移民群体共同具备的条件,那么,后三项却因时、因地而发生差异。这也是为什么有些移民群体会转化为新的民族,而另一些移民群体——即便在没有完全同化于当地社群的条件下——却逐渐疏离于对母国的认同,其族裔认同始终不会上升为独立的民族认同。在《民族主义研究的新困惑》的末尾,安德森简略地提及了美国《独立宣言》中的修辞,实际上是将殖民地移民群体对宗主国的反抗和模仿,以及这种反抗和模仿中所包含的屈辱感,作为远程民族主义的政治特征。
正是从这里,安德森转向了对于远程民族主义的新变化以及东半球移民群体的观察。较之18-19世纪,当代移民的图景更加复杂,除了从中心地区向边缘区域的移民之外,20世纪移民活动的特征之一是从边缘区域向中心区域的转移,其民族主义也增加了一些新的特色。安德森举出了在美国的印度锡克教后裔通过网络参与母国的激进民族主义政治及其心理特征等例子,可惜没有就此展开论述。他聚焦的是东南亚华人、尤其是泰国华人的认同和情感特征。安德森对于泰国的研究起始于他被禁止进入印度尼西亚之后,1974年他首度进入泰国学习泰语,并与一些卷入反对泰国军事政权的知识分子交往。因此,他的第二次演讲也可以说是他长期观察的果实。在演讲展开之前,安德森首先声明对于中国的了解不够,有关东南亚华人的讨论并不是成熟的或完成的作品,但他还是从泰国政治的动荡、尤其是红衫军与黄衫军的斗争及其认同政治出发,展开其分析。我们可以将他的历史叙述简略地归纳如下:泰国拥有从不同历史时期移居该地的“华人”,他们分属客家人(红衫军、他信)、福建人(阿披实、黄衫军)、海南人(素帖及其反政府群体)、潮州人(国王)等等;华人群体由于地域背景、移民时间、阶级或阶层关系等等而发生各种分化组合。在当前的政治运动中,华人的政治认同与其祖先在母国的出生地有着密切的关系。但他们之间能否构成一种“华人认同”甚或能否被称为“华人”都是大有疑问的。换句话说,移民及移民群体的形成并不必然产生远程民族主义,若无其他政治条件,族裔认同或地方认同将无法上升为民族认同,族裔或地方性共同体也因此不可能上升为政治共同体,亦即民族。这也从相反的方向,说明了民族主义与民族的关系,即如果没有一种有力的民族主义,即便存在语言、宗教(文化)和族群等社会要素,民族也不可能形成。
……
民族主义研究中的老问题与新困惑——关于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的民族主义研究
认同的重量:《想象的共同体》导读
第二版序
第一章 导论
第二章 文化根源
第三章 民族意识的起源
第四章 欧裔海外移民先驱者
第五章 旧语言,新模型
第六章 官方民族主义和帝国主义
第七章 最后一波
第八章 爱国主义和种族主义
第九章 历史的天使
第十章 人口调查、地图、博物馆
第十一章 记忆与遗忘
旅行与交通:论《想象的共同体》的地理传记
参考文献
译后记
附录一 民族主义研究的新困惑
附录二 东南亚华人的认同悖论:以泰国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