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你身边看云/巴别塔诗典系列》:
对同一颗心或同一个人而言,再也没有比智力观与道德观的势均力敌与剧烈冲突更富于悲剧性的了。对一个完全而绝对道德的人来说,他不得不有些愚蠢。对一个绝对智慧的人来说,他不得不有些不道德。我不清楚造物的什么游戏或嘲弄使人们不可能同时做到这两方面。然而,不幸的是,这种二元性发生在我心里。具有这两种德行,我从不能使自己深入任何事情。并非一种品质的过度,而是两种,这使我不适于生活。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遇到事实的或潜在的竞争,我会迅速放弃,没有片刻的犹豫。这是我在生活中从不曾犹豫的少数事情之一。我的骄傲绝不能忍受让自己和别人竞争这种观念,尤其是因为它将意味着可能被击败,这很可怕。由于同样的理由,我拒绝参加竞争性的游戏。如果我输了,我总是因为愤恨而发怒。因为我认为我比所有其他人都优越?不,我从未想过在国际象棋或惠斯特纸牌游戏中取胜。正是由于十足的骄傲,一种冷酷而极端的骄傲使我心中最决绝的努力也难以克制或制止。我与生活和这个世界保持距离,却总是遇到它们某种元素的冒犯,就像来自下面的侮辱,就像对普遍奴役的突然违抗。
在痛苦的怀疑时刻,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弄错了,使我对自己大为光火的是在我的决断中社会因素的分量不均衡。我从不能克服遗传和教养的影响。我可以嘲笑贵族与社会等级不可沿袭的观念,但我从不曾忘却它们。它们就像天生的懦弱,我憎恶它并和它斗争,但它却用不可理解的丝带将我的感觉和意志捆绑在一起。一旦我有机会娶一个淳朴的姑娘,她也许能让我幸福,但是在我与她之间,内心决断时,由于处在第十四代男爵的位置上①,一想到全城的人对着我的婚礼傻笑,我不太亲近的朋友的讽刺,以及由卑微而琐碎的思想:那么多琐碎的思想压在我身上,就像犯了罪一样:造成的巨大不安,我心中迟疑不决。因此,作为一个理性而超脱的人,我失去了幸福,因为我鄙视邻人。
我穿衣的方式,我行动的方式,我在家中接待人们(也许我未必接待任何人)的方式,所有这些粗野的表情和幼稚的态度都不能掩饰她的感情,她的奉献使我不能遗忘:所有这些都像严肃事物的幽灵一样隐隐出现,似乎这是一场辩论,在失眠之夜,我总是置身于被她缠绕的无尽网络中,尽管明知毫无可能,我却竭力为我拥有她的欲望而辩护。
我还记得:那么生动,我可以闻到春日轻柔而芳香的气息:那个下午,在加以通盘考虑之后,我做出了决定,放弃恋爱就像放弃一个不能解决的问题。时值五月,五月已有轻柔的夏日气氛,我庄园四周的花朵已完全开放,当太阳缓缓下降时,花朵的颜色逐渐暗淡。我在稀疏的丛林里漫步,被遗憾与自责陪同着。我进餐极早,在无益的树荫和发出轻微沙沙声的树叶下徘徊,孤身一人,如同一个象征。突然,我被一种彻底放弃的欲望完全征服了,决定彻底退出,我感到极度恶心,为自己拥有这么多欲望,这么多希求,为了实现它们需要那么多外在条件,要真正想实现它们需要那么多内在的不可能。这温柔而悲哀的时刻标志着我自杀念头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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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索阿既不疯狂也不仅仅是位讽刺家;他是惠特曼再生,不过,他是给“自我”“真我”以及“我的灵魂”重新命名的惠特曼,他为三者写了美妙的诗作。
——哈罗德?布鲁姆
卡埃罗是太阳,他的轨道上运转着雷伊斯、坎波斯和佩索阿。每个人都有否定或非现实的成分。雷伊斯相信形式,坎波斯注重感受,佩索阿喜欢象征。卡埃罗什么都不信。他只是存在着。
——奥克塔维奥?帕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