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福格与百事通主仆相识
1872年,塞维尔街七号的伯灵顿花园里(1814年,谢立丹[谢立丹(1751—1816年),英国剧作家、政治家。
就死在这里),住着一位菲利亚斯·福格先生。尽管他从来不做任何引人注目的事,可他仍然是伦敦改良俱乐部[改良俱乐部:19世纪英国辉格党的俱乐部,成立于1836年。福格先生是个神秘的人物,人们只知道他彬彬有礼,是位英国上流社会的翩翩绅士,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有人说他像拜伦[拜伦(1788—1824年),英国19世纪初期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天生跛足。起码是脑袋长得像,至于脚可不像,他的双脚很健康。不过这是个长着胡子的安静的拜伦,就算是活到一千岁他大概也还是这个样子。
菲利亚斯·福格肯定是个英国人,但不一定是伦敦人。伦敦的交易所、银行、城里的任何一家商行,他都从未出现过;从未有一艘菲利亚斯·福格先生的船停泊在伦敦的任何一个港口或是码头;他没有政府公职;他从未参加过任何律师协会,无论是伦敦四法学会的中院、内院,还是林肯院、格雷院,都没有他的名字;他也从未在大法官法庭、女王御前审判法庭、财政审计法院和教会法院这些地方打过官司。他当然不是工厂主,但他也不是乡绅。他既未参加英国皇家学会,也未加入伦敦学会;他既不是手工业者协会的会员,也不是科学艺术联合会的成员。总之,不论是亚摩尼卡学会,还是昆虫学家们成立的为了消灭害虫的昆虫学会,在英国的首都这些众多大大小小的社会团体中,福格先生没有加入其中的任何一个。
菲利亚斯·福格是改良俱乐部的会员,仅此而已。
而他进入这个俱乐部的方式也简单无比。
他是经巴林兄弟推荐入会的。他在巴林兄弟的银行里有账户,他的账面上永远有存款,而且他的支票总是照单即付,所以他的信誉非常好。
这位菲利亚斯·福格先生很有钱吗?是的,毫无疑问。可他的钱是怎么来的呢?这件事连消息最灵通的人都说不上来,只有福格先生自己最清楚,要想知道,最好去问他本人。他既不奢侈,又不吝啬。一旦哪里的公益或慈善事业缺少经费,他就会悄悄捐钱,甚至不留姓名。总之,再没有比他更不爱交际的人了。他的话很少,而这一点使他显得越发神秘。他的生活太有规律了,人们总能在每天的同一时刻看到他做同一件事,总是精确无误。因此人们对他的猜测越来越多。
他出门旅行过吗?很有可能,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世界地理了,即使是再偏僻的地方,他似乎都了如指掌。他总是能只用简单明了的几句话就澄清俱乐部里流传的有关旅行者失踪或迷路的种种传言;他会指出事情的种种可能性,而事情的结果往往都能证实他的分析是正确的,就好像他有千里眼一样。这个人一定哪儿都去过——至少曾在想象中环游过世界。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多年来菲利亚斯·福格从未离开过伦敦。那些有幸能比一般人了解他稍微多一点的人可以证明:除了在他每天从家里到俱乐部的那条必经的、笔直的马路之外,没人敢说在其他什么地方见过他。他唯一的消遣就是看报纸和打惠司脱牌[惠司脱牌:扑克牌的一种打法,桥牌的前身,打牌时必须保持安静。
这种安静的游戏与他安静的天性十分符合。他常常赢钱,赢的钱从不装进自己的腰包,而是留着作为他慈善事业的基金。福格先生纯粹是为了打牌而打牌,绝不是为了赢钱。在他的眼中,打牌是一场战役,是对困难的斗争,同时既不用移动又不会疲劳,这很对他的胃口。
众所周知,菲利亚斯·福格没有妻小——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最老实的人身上;他也没有亲戚朋友——这种情况就比较少见了。他一个人住在塞维尔街的房子里,从来没有人去拜访他,也没有人谈论过他的私生活。他家里只有一个仆人。他在俱乐部里用午餐和晚餐,每天都是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房间,同一张餐桌;吃饭的时候从不和俱乐部的其他成员交谈,更不用说请别人吃饭了;每天都在午夜准时回家,却仅仅是为了睡个觉,他从来不住俱乐部为会员们提供的舒适的卧室。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他有十个小时在家里,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梳洗。他要是散步,也只是踱踱方步而已,或是在俱乐部门厅那马赛克地板上,或是在俱乐部的回廊里。这个回廊的顶上是蓝色花玻璃,底下由二十根希腊爱奥尼柱式[爱奥尼柱式:源于古希腊,是希腊古典建筑的三种柱式之一。由小亚细亚的爱奥尼人创建,特点是纤细秀美,由于其优雅高贵的气质,广泛出现在古希腊的大量建筑中,如雅典卫城的胜利女神神庙和俄瑞克忒翁神庙。红云斑石圆柱子支撑着。当他用餐时,俱乐部的厨房、储藏室、配膳室和牛奶房都会为他提供最美味的食物;那些身穿黑礼服、脚蹬厚绒软底鞋、神情庄重的侍者们,总会给他端来一套精致的瓷质餐具,摆在萨克斯出产的漂亮桌布上;他喝的雪利酒、葡萄牙波尔图葡萄酒以及掺着香桂皮、香蕨和肉桂的粉红葡萄酒总是被盛在俱乐部珍藏的模子都已经失传了的珍贵水晶酒杯里;他喝的冰镇饮料绝对清凉可口,里面的冰块都是花大价钱从美洲的湖泊里运来的新鲜冰块。
如果这样生活的人算是个怪人,那么不得不承认这种怪也有它的好处!
塞维尔街的这套房子虽然算不上富丽堂皇,但却格外舒适。因为主人的生活习惯一成不变,所以仆人也没什么事做。但是福格先生要求他的仆人要超人般地按部就班和有条不紊。就在10月2日的这一天,他辞退了他的仆人詹姆斯·福斯特——仅仅因为这个不走运的小伙子端给他的刮胡子用的热水是八十八华氏度,而不是他要求的八十四华氏度。现在他正在等候接替这个小伙子的新仆人,按照说好的,新仆人应该在上午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到。
菲利亚斯·福格四平八稳地坐在安乐椅上,他双脚并拢,像是在接受检阅的士兵,双手放在膝盖上,昂首挺胸,两眼盯着挂钟的指针——这个挂钟非常精确复杂,它能指示小时、分钟、秒钟、年份、月份还有日期。按照他的习惯,只要指针一指到十一点半,他就离开塞维尔街到俱乐部去。
这时,小客厅的门上传来了敲门声,已经被辞退了的仆人詹姆斯·福斯特走了进来。
“新仆人到了。”他说。
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走了进来,向福格先生鞠了个躬。
“你是法国人,叫约翰,对吧?”福格先生问。
“如果先生您不介意,可以叫我让,”新来的仆人回答说,“就叫我让·百事通好了,百事通是我的外号,因为我天生就很会办事。我自认为很诚实,先生,老实说,我干过好多工作。我做过流浪歌手,当过马戏团演员,我能像雷奥塔那样表演高空特技,也能像布龙丹那样在钢丝上跳舞。后来为了更好地发挥我的才能,我还去当了体操教练;再后来,我在巴黎当上了消防队的中士,我的简历里还有几次我扑灭大火的记录呢。不过我离开法国已经五年了,这次我想体会一下家庭生活,所以在英国为别人当贴身男仆。现在我没有工作,我听说您是大英帝国最守时、最喜欢待在家里的人,所以我才来到您这里,希望能安安静静地做事,忘掉从前的一切,甚至连‘百事通’这个名字也忘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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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夫·托尔斯泰
《八十天环游地球》激发了我们的童年回忆:那对冒险的渴望、对旅行的热爱。
——让·谷克多,法国作家
在凡尔纳的作品中,《八十天环游地球》是源于凡尔纳自己的童年、源于他本人的生活,并代表了他的旅行哲学。
——米歇尔·图尼埃,法国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