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第104辑)》:
平凡的母亲 秦博瑞 母亲生于民国之初,和彼时绝大多数女性一样,没有自己的名字。嫁于父亲之后,以秦王氏称之。开明的父亲认为人当有名,后来便为母亲取名王惠兰。
1915年母亲生于安丘县高崖街(今属昌乐),1962年病逝于潍坊,享年仅47岁。英年早逝,家人悲痛不已。今年适逢母亲100周年冥诞,远逝的音容笑貌重又萦绕在儿女们心间。
母亲一生育有二子三女,21岁时头胎生我,因逾期多日才分娩,母亲备受拖累。不久,父亲便去博山投奔本族兄长、民族企业家秦鲁丰先生,在他开办的“鲁兴”煤矿,当了一名杂支房“先生”(即今之会计)。母亲便抱着幼小的我,住到了姥姥家。恰在这时,我生了极严重的“鹅口疮”,多日不能吃奶,日见瘦弱,奄奄一息。婶子大娘们看着我没有希望了,便劝母亲把我放弃了吧,母亲闻听此言边流泪边把我紧紧抱在怀里,表示决不放弃,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请人家“拿死马当活马医”。“母爱所至,金石为开”,后来找到一位民间中医用偏方治好了我的病,从死亡线上把我拉了回来! 一年夏天,母亲抱着我在田间帮着舅舅看西瓜,突然黑云密布下起了瓢泼大雨,霎时间上游的洪水汹涌而至,原本就不甚坚固的瓜屋子一下子被卷进了漩涡,漫腰深的大水冲得人无法站立。母亲一手死死地把我揽在怀里,生怕有半点闪失,一手拽着舅舅在一片汪洋中挣扎。雨后看到满坡冲烂的瓜秧和遍地即将成熟的西瓜,兄妹二人抱头痛哭一场。母亲低头看着怀中的我安然无恙,立即转悲为喜。在我两周岁时,母亲带我去博山找父亲。靠父亲低微的收入,生活难以为继,母亲便帮人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挣几个零钱补贴家用,1943年夏天,父亲回老家向博山贩运木材(彼时家乡盛产松柏,木材资源丰富),一段时间没有在家,驻博山的日本宪兵队诬陷他有“八路嫌疑”,夜间到我家搜捕,母亲闻讯吓得跳墙躲藏,跌落在赵姓邻居院内,脚踝骨折,一躺就是半年多动弹不得。加之我姥姥在家乡高崖,因抗拒日本鬼子抢夺她养的老母鸡和辣疙瘩咸菜,被打得头破血流。从此母亲对日本鬼子残害中国人的罪恶行径,更是恨之入骨。1945年春,全家迁居潍县,父亲在其族侄开的生油代理店里帮忙。此时大妹已经两岁,第二年又添了二妹,一家五口,日子过得有些拮据。家里全部针线由母亲一人承担,衣服、鞋子大都是她挑灯熬夜做的。
特别是她自己在腿上搓麻线,纳鞋底,做布鞋,既合脚又结实,一双能顶买的两三双穿。
1947年,时为高崖街一村村长的大舅王玉堂,在转移过程中被还乡团分子杀害。母亲得知后,虽悲痛万分,却深明大义,表现得异常镇定,她知道一奶同胞的兄长是为了贫苦老少爷们的解放而牺牲的,死得光荣,死得其所。潍县解放前,家里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母亲便带着我们到城外挖野菜回家充饥。解放后父母干起了餐饮业,日子逐渐好了起来,并相继添了三妹和弟弟,一家七口,其乐融融。正当生活越来越好的时候,母亲却罹患上了宫颈癌。当她得知自己患的是“不治之症”时,十分坦然。后期虽经常疼彻肺腑,但始终表现镇定,不让儿女们为她难过。虽经中西医多方治疗,最终也未能挽救母亲的生命。
母亲的一生虽然平凡而短暂,但她遗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却能代代相传。母亲没进过一天“学屋”门,但却谙熟许多民间流传的“治家格言”,知事达理,甚至能“出口成章”。经常运用一些富有哲理的俚语,教育我们怎样为人处事。在教育我们怎样做人时说,“从小看看,长大一般”,“一岁不成驴,到老是驴驹”,要我们从小学好,长大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在讲怎样处事待人时说,要“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教我们互敬互爱并倍加敬重别人;在教导我们怎样居家过日子时说,“勤紧(勤劳节简之意)、勤紧,吃饭拿准。懒惰、懒惰,必定挨饿!” 母亲的谆谆教导,代代相传,我们子子孙孙受益匪浅。谨以此拙文,表达对母亲百年冥诞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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