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理性情境彻底终结了教育的和睦氛围,“吾爱吾师,吾尤爱真理”的流行说法,昭示的正是师生间紧张关系的开始。爱真理与爱吾师其实并不矛盾,爱吾师亦可是爱真理的一部分;然而现代性教育理念武断地将二者对立了起来,企图以向“师道尊严”挑衅的方式突显一种自我人格上的独立,仿佛此种独立不过就是从对师者遵从的关系中挣脱出来。这样的理解如今看来无疑是有些幼稚了,它对“爱真理”的强调所落实的其实不是真正爱的情感,乃是以牺牲师者这种恨意为代价的。在它这里,恨被当成了爱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条件。因此,“吾爱吾师,吾尤爱真理”所竭力弘扬的与其说是一种爱的精神,毋宁说是一种恨的精神。它最终可能维护的不是人的利益,而是某种绝对理念的意义;理念至上,人则沦落为理念可悲的傀儡。但在我们儒家“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的教育主张里,人格的教化和完善却一刻也未曾离开过情感的熏染。由这种观点看来,人不是一个理念的主体,人是一个情感的主体。教育所欲完成的“知书达理”之目的,必须是经由情感的体悟去实现的。理性引领着情感,却又依衬着情感。此二者之间永远是对话与协商的关系,不对抗,不倾轧,始终循蹈着“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记,乐记》)的听觉精神。在此实有必要提及的是,我们的听觉理性判断原则因为从来就听命于情感的呼唤,所以对于同一事物的解释和视觉理性判断常常有着天壤之别。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