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岚琪迁入永和宫,皇帝还是头一回登门,本以为会为了四阿哥的事不欢而散,岚琪却直冲到皇帝跟前来,一眼就看得玄烨心软。许久不见日日想念,哪里舍得就这么负气而去,彼此都为这件事伤心,再远远地互相推开,真不知要伤到何种地步,再好的情分也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
两人促膝长谈,彼此都一吐心事,阴郁了一整个月的心情登时好了。老天爷也似乎松了口气,今年初雪迟迟不来,这晚终于飘雪。玄烨翌日从永和宫出发去上朝时,路上积雪没过脚踝,众人直道瑞雪兆丰年。
之后连着几天,皇帝都在永和宫,伸长脖子看了一个月光景的后宫诸人,都悻悻然散了。有人说是贵妃促成好事,为的是感谢皇帝送她四阿哥;又有人说德嫔会博宠,这些年没点儿狐媚功夫,怎么守得住皇帝?但不管谁说什么,也没挑唆起承乾宫和永和宫的矛盾,如今一个守着孩子,一个安着胎,风口浪尖的两个人,相安无事。
转眼腊月就在眼前,这日惠嫔来翊坤宫闲坐,觉禅答应过来请安说了几句话后,郭贵人便厌弃地打发她走了。宜嫔挺着硕大的肚子靠在床上,最近越发喘气都辛苦,一声一声粗重地说:“惠嫔姐姐也替我教教妹妹,她总是这样可不好。”
惠嫔没说什么,倒是郭贵人自己辩驳几句后,不高兴地离开去看小公主,留下惠嫔和宜嫔。惠嫔近日常来翊坤宫,渐渐和荣嫔、端嫔倒疏远了,这会儿没见别的人在,才开口说:“本来看德嫔也有身孕,又为了四阿哥的事和皇上闹得不开心,想送新人去伺候皇上,没想到皇上留在永和宫不走了。德嫔真是好福气,我就这么眼瞧着她一步步和自己齐了肩,曾经还在我面前卑躬屈膝的人,如今倒是我上门去跟她说一句,大家都是一样的。”
宜嫔哼笑,不屑道:“真不晓得是皇上守得住,还是她豁得出去,挺着肚子也敢伺候。”
惠嫔眉头一抬,嗔笑:“你胡说什么呢?没羞没臊。”
“我可没胡说。”宜嫔压低了些声音,“皇上血气方刚的,这么些日子守着她,会不动情?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就没半点儿狐媚功夫?我不信。”
惠嫔手里转着半块吃腻味的点心,垂着眼眉说:“若真是如此,你后院那一个最管用了,长得那么好看,皇上不过是还没仔细看过罢了。”
宜嫔肚子不舒服,喘口气说:“姐姐还是等一等吧,那拉贵人的事风头还没过。”
这话说得惠嫔浑身发紧,没好气地说:“和我们有什么相干?宫里……也没个正经说法,她是被地震压死的,那件事不过是以讹传讹。”
“咱们之间还有什么可遮掩的?”宜嫔轻哼,瞧见宫女来换茶,先停了停,等人走了才继续说,“好好一个贵人压死了也不能随便发丧,就这么潦草打发了,不可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上头不说不过是觉得难看,何况人也死了,若是没死,指不定要怎么查呢。”
惠嫔脸色发白,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行了,我们心里有数就好,提起来做什么,没得惹事。”
宜嫔却冒出来一句:“大阿哥原是太子以下最尊贵的,如今子凭母贵,四阿哥他……”
话未说完,外头又有人进来,宜嫔恼火要责备,来的人却说:“荣嫔娘娘派人来请惠嫔娘娘,说戴答应有了身孕,让您一起过去瞧瞧。”
两人面面相觑,想了好久才想起来那个什么戴答应,不就是十月那几天莫名其妙被皇帝宠幸过的戴佳氏吗?怎么这么快就有了好消息?安贵人早年总说钟粹宫里养狐狸精,这哪儿是什么狐狸精,分明是送子观音庇佑的福地。
“瞧瞧,防得过来吗?”惠嫔扔了手里的点心,让宫女打水来洗手,之后匆匆赶往钟粹宫,心里五味杂陈,只明白一件事,宜嫔没说完的那句话她也知道,如今四阿哥子凭母贵,她的大阿哥已经被比下去了。
戴答应有孕的好事传到慈宁宫时,太皇太后正在佛堂诵经,苏麻喇嬷嬷直等她出来才禀告,果然连老人家也想不起来谁是戴答应,后来听说是怎么回事,竟欣然笑着说道:“岚琪是有福的人,她身边的人也跟着沾福气。”
嬷嬷笑道:“您也太偏心了。”
太皇太后却说:“她那么好,我不偏心她偏心谁?别的人倒是来让我偏心一下,你去选选还有好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