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与魅:卡森·麦卡勒斯自传
伊萨克·迪内森是布利克森男爵夫人的笔名,和她相识是因为我是美国艺术暨文学学会的会员,应邀出席为她举办的一次午餐会。我对她太崇拜了,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见她的面;我怕现实和我的梦想差距太大,所以等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邀请。终于要去赴学会的午宴了,我问格伦韦·维斯科特我能不能跟她同桌。格伦韦说她已经提出请求要坐在我旁边。午餐中她说想见见玛丽莲·梦露,因为阿瑟·米勒就在隔壁桌上,我就说我想这很简单。我让侍者把阿瑟请过来,告诉了他男爵夫人的请求。后来我办了一次午餐会,请了玛丽莲·梦露、伊萨克·迪内森和阿瑟·米勒,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玛丽莲很缺乏自信,给我打了三四次电话问穿什么好,还想知道是不是胸口应该开得低一点。我说她穿什么都漂亮。后来她穿了一条胸口开得很低的连衣裙,露出了可爱的前胸。卡琳说话的时候,玛丽莲就坐在那儿听着。卡琳·布利克森极为健谈,她说到了在非洲度过的时光,说到了丹尼斯·芬奇—哈顿。卡琳(朋友们叫她塔尼娅)有一双黑得像宝石一样的眼睛。她眼影粉用得很多,唇膏是亮色的。她的形象经过精心修饰,比我想象的更浓重,但我很快就适应了,脑海中留下的印象里并没有装腔作势,只有绝对的魅力。直到晚年,她都只吃牡蛎,只喝香槟。阿瑟问她是哪个医生给她规定的这种饮食,她耸耸肩,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没哪个医生,是我自己规定的。这么吃适合我,
我喜欢。”牡蛎过季了,她就吃芦笋凑合。我们其他人吃的是蛋奶酥。
我的很多朋友都年事已高。卡琳这时大概是八十岁。然后我接到一个邀请,要我去参加伊迪斯·西特维尔在伦敦举行的生日聚会。聚会的时间我正好在欧洲,所以我接受了邀请。给我安排的座位挨着我的老朋友彼得·皮尔斯,在布鲁克林的时候我们在一起住过。本杰明·布里顿和伊迪斯合作写了一首优美的歌。她
起的歌名是《还在下啊那雨》,午宴前彼得唱了这首歌。宴会确实很不错,到场为她祝贺生日的宾客名单堪
称艺术世界的国际“名人录”。
我本来打算继续在欧洲的旅行,到丹麦去看望塔尼娅,正在做准备的时候却得知塔尼娅去世了。她的秘书也是好友克拉拉·斯文森写信告诉了我这个消息,还说了她葬在一棵美丽的山毛榉树下,紧靠着浩瀚的海
洋。
我觉得她的作品对《金色眼睛的映像》有所影响,那种方式很微妙,我无法描述。也许是她文字中的美和作品的某种强势给了我这样的暗示。
《心是孤独的猎手》写了两年,我也思考了两年南方的丑恶一面,比如白人对黑人的那些做法,然后我就快乐得像鸟儿一样,只为词语和形象写作了。
卡森与利夫斯·麦卡勒斯二战书信选
卡森致利夫斯
纽约,奈亚克
1944年12月3日
利夫斯亲爱的,
这个星期十分忙乱,什么也没写出来。首先是有四五天时间我不舒服——有点发烧,等等。然后是
玛莎·约翰逊来了,星期五星期六都是在这儿过的——你知道家里有来客我根本坐不住。不过现在让人
难受的发烧已经过去了,我的身体已经全部恢复。又可以清静下来开始工作了。
现在是星期日傍晚。地平线上的天空是美丽的浅玫瑰色,空气极为寒冷。我们装上了挡风雪的窗子,
很有用。我一直很担心你,不知道你们现在忍受着什么样的恶劣环境。还是没有你的消息,不过明天是星期一,我极度渴望能收到一封信。
我想给你寄些香烟,结果太失望了。不知什么缘故,过了10月15日就不许寄包裹了。好像是说现在要收件人写一个书面申请才能往法国寄包裹。挺怪的——不明白为什么。可是我在报上看到,驻海外部队现在是每个星期收五个包裹。你周围一定有不抽烟的人吧,可以让他们给你一两包,这样你就多点了。
今天下午看了伊夫林·沃的《一抔尘土》——十分精彩的一本书。很奇怪为什么从来没看过。
安妮·普尔希望很快到中国去。有的时候我感觉特别烦躁孤独。我真想到法国去,要不然就——差
不多哪儿都行。但我会想办法把身体养好,努力工作。也许以后有人会给我个记者的工作呢。
今天特别想你——我星期天总是这样。我想着我们可以一起做的各种事情——看书啦,傍晚一起散
步啦,还有冬日里星期天晚上那种舒适的感觉。
保重,最亲爱的。请尽快给我写信。你来信的间隔时间长我就很担心。
到六点新闻时间了,我要到另一间屋子去。要暂时说再见了,利夫斯。记住我是多么爱你。
卡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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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