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2016纽约时报年度好书,一部堪比米兰·昆德拉《笑忘书》的伟大作品。
●横扫欧美各大榜单、斯坦福大学奖学金获得者、纽约时报畅销书作家安东尼·马拉代表作,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尔罕·帕慕克盛赞。
●收获二十九个各类奖项,轰动西方文坛:《纽约时报》年度好书,《华盛顿邮报》年度好书,科克斯书评年度*佳小说,美国国家书评人年度*佳,美国艺术与文学学院文学奖,美国国家杂志年度小说奖……
●大时代、小人物的命运悲歌。如《笑忘书》《二手时间》一样厚重,像《追风筝的人》一样悲情。文本内容厚重可读,长达八十年的时间跨度,九个相互关联的故事,一群肯定生活、却也被生活碾压的人们,在平庸恐怖的年代里,用思念向遗忘和权力抗争到底。
●全球十九国出版,四十余家媒体、近千书评人评为年度关注图书,Goodreads万人评论4.25星,《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纽约客》《旧金山时报》《卫报》《观察者》……长篇报道。
这是一部回忆之书,由多个故事串联而成。全书在列宁格勒的地底隧道揭开序幕,在太阳系的边境谱下终曲。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一位不成材的肖像画家受到当局指派,删除官方照片和艺术作品之中的异议份子,而头一个对象就是他的弟弟。于是,他做出了“将自己弟弟的脸孔画入每一幅经他审查的图片中”的决定,其后的数十年,因为这一决定引出了无数串联的故事。
一幅名为“午后空旷的牧野”的油画和一位肖像画家,一位传奇芭蕾女伶和她的曾孙女,一位失明的文物修护师,一位金盆洗手的帮派份子,一位在因地雷爆炸痛失妻儿的鳏夫,还有一位在战争中葬身在画中同一片牧野上的士兵……
有多少人的生命,会因为一幅画而改变?在破碎而悲怆的生命最后一刻,要怎么说,我们曾经拥有过一切。
在我这个世代,修正画家一职,等于是一个拙劣画家的次选酬赏。我在“皇家艺术学院”读了一年书,在学校里,我帮水果盘和花瓶素描,尽量把每一件小小的静物画得跟照片一样真切。接下来进阶到肖像画,我终于在这项最完美的绘画艺术之中找到适合自己的志业。肖像画家必须以一笔一画称颂人类的错纵与繁复。在其他数百万人眼中,肖像模特儿的眼睛、鼻子、嘴巴,看来可能看来眼熟,但模特儿的五官,就像画家心中不可或缺的苦楚与喜乐,在他眼中依然独特。艺术起始于这种称颂的心情,或许恩慈和同情也是。如果歹徒在犯法之前手绘受害者的脸孔、法官在判刑之前手绘罪犯的容貌,那么刽子手就没有机会手绘任何一张脸孔。
“艺术让我们不会因真实而亡故。”我把这句尼采说的话贴在工作桌上。但我从学生时代就已知晓,我们可能轻易因艺术而亡故,就像我们也可能死于其他形式的高压胁迫。当然有一小群货真价实的梦想家将尼采所言奉为谕旨,而非对于现实的讽刺。但是这会儿,他们要么一命呜呼,要么锒铛入狱,他们的作品甚至比我的画作更不可能装点皇殿的高墙。革命之后,教堂遭到洗劫,圣物遭到捣毁,无价的艺品被卖到国外,换取工业机械;我起先不情不愿地参与,一边梦想着绘制人物肖像,一边动手破坏圣像,即使是那个时候,我也已一手画出、一手抹去人们的脸孔。
上级单位很快就找上我,交付我一份差事。那些成不了大事的人,就去教书。那些不会教书的人,就去审查其他人的成就。我的下场可能更糟;我听说德国总理希特勒也是一个不成材的画家。
审查工作当然大多由出版单位执行。东删一笔,西删一笔,缩减一些篇幅,即可删除许多不良的内容。这种做法显然有所局限,所以就有了我这种工作的必要。有段期间,我接连四个月,天天拿着喷笔修图,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日子过得毫无指望。
刚到局里服务时,上级没有把这种敏感的工作托付给我。刚上班的头一年,我参照“图书馆禁止一览表”,依据不断添增的最新版本,彻底检阅图书馆的书架,搜寻最近失势官员的图像。没错,这应该是图书馆员的工作,但你不能信任读了那么多书的人。
我在书籍、旧报纸、宣传册子里找到违反规定的部分,他们出现在画作或是散落的照片之中,有些人坐着,有些人站在群众之中。大多图像撕去即可,但是有些经过审查的图像必须加以保留,以示警惕。因此,以墨汁涂去成为解决之道。墨水瓶微微倾斜,滴管轻捏几下,一团亮晶晶的黑色墨水就掩没了那张失势的脸孔。
我只有一次见识到自己的工作多么具有威力。我经常造访国立图书馆的阅览室,用心研究馆中收藏的前革命时期画作,有一天,我看到一位穿了厚呢短大衣的年轻人翻阅一叠装订成册的杂志。他匆匆掠过前半册,翻到一九二六年八月号,盯着一群军校生的肖像。军校生一脸严肃,排成三列,总共九十三人,其中六十二人的脸孔已被我在两年之内一个个涂去。
我依然不知道他搜寻六十二人之中的哪一位,说不定他是那三十一位脸孔未被涂上墨水的军校生之一。他肩膀一垮,一只手紧紧抓住桌缘,稳住身子,褐色的大眼睛流露出某种哀戚的眼神,倒抽一口气,握拳抑制自己的哭声。
仅凭几滴墨水,我已在他心中激起如此强烈的激荡,相形之下,我最温馨感人的肖像画绝对万万不及。画家必须率先成为榔头,艺术品才可能成为敲破我们心中那道石墙的凿刀。
“我们别再浪费时间。”麦克辛说。“今天就得修正芭蕾舞伶。”
“你太操之过急,麦克辛。个人野心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嘟囔一声。他这个笨蛋说不定提供了最佳范例,证明人类的老祖宗确实是猿猴。
我们拿到照片已经过了好几天,我原本希望这张芭蕾舞伶的照片会被忽略,消失在不断涌入、触怒当局的图像之中。接待室已经变成堆满纸箱的迷阵,而且箱子每天愈堆愈高。最好置之不理,让照片自然而然销声匿迹。
麦克辛把照片搁在桌上,准备开始工作。我的弟媳不是芭蕾舞伶。这位舞者不是她。我对舞者毫无亏欠。她是一个敌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她甚至不在那里。我已多次用喷笔销毁“托洛茨基的面孔”,我透过他每一个姿态、每一副神情认识他,他变得跟亲人一样熟悉,而我从不懊悔销毁了他,但一想到销毁这个陌生女子,某种情绪却在我心中溃泄,盈满空洞而悲伤的心房。
喂,老兄,回过神来。
“我可以借用你的打火机吗?”麦克辛边说、边举起一根香烟。我把打火机递给他,他点烟,眼睛依然紧盯着我。
他帮喷笔上底色,我注满一个灰阶色系的颜料搅拌罐。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观察学习,偶尔发出惊叹,在他的注视下,我用喷笔修改舞台,让舞台盖过芭蕾舞伶的双腿,我还修改观众的脸孔,让一张张脸孔盖过她的修长的躯体。我已判定她坠入她舞伴的怀抱之中,她从观众席移开视线,望向架设在舞台后头的相机,透过敞开的镜头,凝视着我这个最后一位观众涂去她的双眼。
你必须具备非常高超的技巧和极度敏锐的视觉,才有办法让人物消失于背景之中。我拿起放大镜和尖细的画笔,从她舞伴张开的手指之间,涂去她的纤腰。我用喷笔修改她的手臂,直到只见她的左手臂印蚀于聚光灯中,好像一只飘浮在风中、与一名寂寞男子共舞的手套。我把那只手臂留在原处,继续修图。
舞者的右腿遮掩了前排一位青少年的脸孔,在那个朦胧不清之处,我偷偷画上我弟弟沃斯卡的肖像,肖像只有一张邮票大小,画中的他也是个青少年。这种创意时刻,带给我无上的快感。过去两年来,我已把他嵌入数百张照片和画作之中。年轻的沃斯卡。年老的沃斯卡。人群之中聆听列宁演讲的沃斯卡。在田野和工厂里努力工作的沃斯卡。他挂在法庭、部会、学校、监狱、甚至警察总部的墙上,你若仔细凝视,你会看到沃斯卡怒视叶夫盖尼·塔科夫,也就是那个害他失踪的警察头目。
我担心我会被逮到吗?拜托喔,我的上级只关注我涂去哪些人,根本不会注意到我加进哪些人。
A 面
花豹
圣彼得堡,一九三七年
孙女们
基洛夫格勒,一九三七年至二〇一三年
格罗兹尼观光局
格罗兹尼,二〇〇三年
高加索之囚
车臣高地,二〇〇〇年
中场休息
我们一无所有
圣彼得堡,二〇一〇年;基洛夫格勒,二十世纪九十年代
B 面
白森林之狼
基洛夫格勒,一九九九年
人民的殿堂
圣彼得堡,二〇〇一年
特展
圣彼得堡,二〇一一年至二〇一三年
终 曲
外太空,年代不明
一部堪比米兰·昆德拉《笑忘书》的伟大作品。
──《纽约时报》
历史/真相,用厚重而文艺的笔触控诉时代的罪恶
──《华盛顿邮报》
在一个历史变得如此主观、甚至带着虚幻色彩的公共领域,小说必须作为媒介,担负述说事实之责。 ──安东尼·马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