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皿未必要是特别的,只要能上得了餐桌就好。”
民艺家所用的“平凡”之器有哪些不凡之处?
默默伫立于我们身边的食器柜能承载怎样惊人的美感与味道?
打开赤木家的食器柜
厚重的民艺陶器、素雅的漆器、可爱的动物形取盘、剔透时尚的玻璃片口……
观赏三十年光阴流转中器物审美变迁
翻阅能登料理笔记
春季的茶点野菜,夏季的鰕虎鱼,秋季的香菇栗子,冬雪中的甜酒与年糕
品尝简单料理中源于自然的淳厚味道
每一件器皿选择处理的是美与生活的调和
每一份食物制作面对的是自然与人的关系
食与器,为我们提供栖身世俗喧嚣的安定之力
民艺家、生活美学家们会如何选择器物、处理日常饮食?
日本漆艺家、散文家赤木明登、赤木智子夫妇为我们精选自家食器柜中的200件器皿加以展示、点评。这些伴随他们生活三十余年的器物极具实用性又反映着不同年代的美学风格,牵动着二人从艺廊相识、结婚、儿女出世,到决心辞职做漆器、拜师学艺、举办出道展等诸多回忆。食器之外,他们的料理笔记则记录着能登山野与大海中的各种自然美味与制作方法。食与器,审美与生活,自然与人在这里呈现出动人的调和。
器物与我(节选)
赤木明登
我生于1962 年。自懂事以来,就记得我们家是在铺着榻榻米的客厅里摆上日式餐桌,母亲以托盘将碗盘端到客厅,所有人跪坐着,从厨柜里盛饭、从锅子里舀汤而食。所用的器皿感觉应该是很久以前就在这个家里,上有印花(印判,译注:压印法,指的是以印模将纹样压印于素坯上,这种技法的出现,使得同样纹样的陶瓷器得以大量生产)或染付(译注:指在白色素坯表面,以钴蓝色颜料吴须手工绘制的纹样,即中国的青花)图样的老东西。这个空间有点暗,印象中日式餐桌上没什么摆饰,父亲动不动就生气,把整个餐桌都打翻,眼前的饭菜突然就飞舞于空中,散落一地,全都浪费掉了。对于孩子们而言,完全无法理解父亲这么做的理由,只在心中残留着悲伤的回忆。
1970 年,也就是大阪承办万国博览会的那年,我们家改建,日式餐桌也跟着被换掉了。铺设地砖的西式餐厅里摆上塑料合板木纹餐桌,我们变成坐在椅子上吃饭了。同时间,器皿也焕然一新,淡黄或淡绿色彩为主,甚至还有粉红色的,走的是摩登设计风。工业批量生产的濑户物饭碗加合成树脂的汤碗是基本配备。罩着粉嫩色彩灯罩的圆形日光灯明亮地照着餐桌。家中不论大小,都觉得这就是我们未来的生活了,但最重要的食物却看起来一点都不美味。当时整个日本应该也是这样发展的吧,时常可以在收垃圾的地方看到被丢弃的印花或染付旧碗,二手道具店门口的二手货总是堆积如山。我总觉得旧东西丢掉很可惜,怀着不舍的心去捡拾了些回来,到现在我们家的餐具柜里还找得到几件我从小学时代搜集的旧物。
1980 年,我高中毕业后来到东京,租了间套房开始了一人生活。居住在三坪大小的空间里,有个小小的厨房。我跑去餐厨杂货店寻宝,买到一张二手的日式餐桌,而餐具则是将小学时捡回来的器皿带去东京使用。明明在八十年代,却过着六十年代的生活。还记得第一次邀女孩子来我的住处,她看到我的餐具竟然嫌“净是些蓝色的器皿,感觉好不舒服”,我大受打击,便赶紧上街找新的餐具,但是不论我怎么逛怎么挑,没有一件能勾起我想买的欲望,最后走进的是一间民艺品店。大学时代,我不时会买些“民艺窑产品”“民艺玻璃器具”,但这些器物又厚又重,总觉得不是那么好用。反而是“无印良品”更得我心,也是学生负担得起的价格,简单的造型放在餐桌上实在好看,但即便如此仍然不足以满足我。不知是不是我从小就对器皿有一种特别的喜好,总之这些器皿常在我身边。
1984 年我大学毕业后开始工作,担任出版社的编辑,因为工作的关系,常需要参观一些店家或艺廊的展览。那个时候,正是陶艺界朝艺术化发展的全盛时代,以土为素材、精雕细琢的成品开始被称为“作品”。那恐怕是受到美国当代艺术的影响,自七十年代延续至此。这些参展作家,无不用尽所有高超技法,创作观赏、装饰用的器物作品。不只是陶瓷器,在漆器、金工、玻璃等各种材质的领域里都有类似的状况。这些作品挟带着泡沫经济前的狂热,释放出强烈的能量,确实取悦了当时的我。然而回到家,面对的是再平凡不过的日常。手工艺品虽然是为了使用而生产的,却也远离传统,对现代主义卑躬屈膝的轻浮感,让我不甚喜欢。日常使用的器物几乎都是工业批量生产,标榜产地特色手工制作的工艺品被淹没在工业产品之中,看起来显得特别土里土气。在当时,还没有可以丰富我等庶民生活、散发着时代洗练的光辉、以日常使用为目的而手工制作的日常之器。现在回头看,那一直要到八十年代中叶才慢慢出现。
此后三十年,我们陆续买了生活中必要的器皿,也一路使用至今。虽然只有三十年,但这之间,器皿的世界就像是海面上的波涛一样,潮起潮落,最后在岸边冲积出一片历史。站在一定的高度上俯瞰这段历史,是本书的主旨。自1984 年起至2013 年为止的三十年间,每一年取一名作家的一件作品作为代表,但选取的原则非常随意,个人喜好完全凌驾在工艺史的意义之上。有时年轻的作家会被摆在前方;或者,虽然是出道较早的作家,却被我放到很后面,有可能是因为我们遇上、开始使用该作家的器物时间较晚所致。所选的器物也并不一定是该作家的代表作,可能只是在我家因为符合需求而常被拿出来用而已。因此,若要说这是一部三十年器皿史,也不过是极为私人的历史。然而,读者要是能在这个人的器皿史之中,感受到代表一个时代的氛围,即已足矣。
食器柜与我
赤木智子
多年前,我先生在谈某美术馆的企划展时,突然说了一句:“那这样吧,把我们家的食器柜整个搬去展好了。”这下可不得了了,我们全员出动把食器柜中收纳的所有器皿全都拿出来,用报纸包好,放进纸箱里打包好。男孩子们去借来卡车,将五层橱柜跟纸箱全搬上车,那过程简直像一场小型搬家似的喧闹。待搬运作业终于完成了,我回头望着厨房,吓了一跳。刚开始,有种当初在为这个家装潢时的新鲜感,却也让我感到背脊一凉。
仔细想想,我几乎一整天都在这个厨房里忙进忙出。我们家的厨房规划是,料理台与瓦斯炉靠窗,背后则是大型食器柜,换句话说,我就是在这细长狭小的空间里,时左时右地来回走动着。我们夫妇都很爱吃,再加上喜欢呼朋引伴一起用餐,所以理所当然地,我每天都做大量的饭菜。
下厨前,我都会在脑中思考菜色组合,吃饭的人口越多,越是激励着我(要大展身手)。“今天的午餐要做十三人份。饭就煮紫米饭,炸鸡块要淋葱汁,芋头或根茎类加油豆腐煮汤,腌白菜做成色拉,再来个酱菜或是人家分送的佃煮好了。很好!就这样!”我做不出什么华丽大餐,所以一直都是些家常便菜。决定菜色之后,就要一鼓作气地开始下厨了。向右一步打开瓦斯炉,往左两步回来削皮,这样左右来回地为大家料理餐点。高大的食器柜就在我背后,堂堂地对着我。哪个碗盘放在哪一层的什么地方,我闭着眼都可以找到。在思考菜色的同时,也已经浮现食器盛装料理的样子了。所以,要用哪个器皿也从来不需要犹豫,像是个藏宝箱一样,所需的碗盘全都收在这些食器柜里。我与食器柜与料理的关系,竟是如此深刻联结,至今我却未曾注意过。
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去美术馆要运回整个被搬去展览的食器柜。在那里,我看到了一直以来都在我们家厨房里同样的柜子,收纳着所有的器皿,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当我走近时,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好想好想抱它,接着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们竟然跑来这里啦。”那心情,像是跟许久没见面的孩子说话。这绝不煽情夸张,那是我自己也没想到会有的感觉。少了食器柜站在身后,我打从心底感到寂寞。一定是这样。回到我家厨房里的食器柜,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副理所当然地默默又伫立在那里。我既没抱它们,也没向它们搭话,如往常一样,努力地做饭。这次为了这本书,又将柜子中的所有器皿都拿出来拍照。但我不知道还没有询问过它们意愿,就擅自拿出收纳物,食器柜是不是也跟那个时候一样感到害羞或是别扭呢?
食器柜与我_1
器物与我_10
谈谈这三十年间的器皿 1984—2013_17
井畑胜江/吉川千香子/小野哲平/东日出夫
角伟三郎/长谷川竹次郎/黑田泰藏/三谷龙二
横山秀树/荒川尚也/仁城义胜/李英才/横仓悟
小代烧瑞穗窑/秋田小夜子/Christiane Perrochon
安藤雅信/内田钢一/荒木义隆/大岭实清
上泉秀人/辻和美/冈晋吾/隆太窑/冈田直人/
艸田正树/新宫州三/佃真吾/壶田亚矢/广川绘麻
赤木家的器皿 1984—2013_79
作者名索引_95
能登料理笔记 2011—2012_97
海带芽涮涮锅/温暖的春阳/鱼之春
兴奋难耐/生活的味噌/例如竹笋/抓鰕虎鱼
猴子锅/鲍鱼的风土/叶菜的潜力
音乐、酒与其他/愚蠢的人类与美味的茄子
香菇何处来/你和小笼包/榻榻米上
巨大的栗子树下/告别的日子/五十岁的烹饪课
我的私酿酒/新年的幸福/海苔的深度
来自白色的国度/春天来临之前/期待生命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