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文学新锐作家全新短篇集!
未来科幻大师奖人气选手——王元作品合集,风格多样,精彩纷呈!
一场瑰丽多彩的文学之旅,预言人类未来的无限可能!
这本书是新生代科幻作家王元的作品合集,包括《门后面》《少女阿C》《火星节考》《海妖》《囚笼宇宙》《五阴炽盛》《包裹》《绘星者》《人生何处》《王》《吾爱永生》《小机》等篇目,每篇一到三万字不等,内容涉及人工智能、外星生命、高新科技等方方面面,充满无穷的想象。从中,我们既可以看出年轻一代科幻作者们大胆创造和对世界的独立解读,同时也会惊叹于他们文字的纯熟与叙事的巧妙。
绘星者
一、天黑了
天黑了。
我站在窗口,通过阻燃玻璃注视着太阳的轨迹变化,漫长的一天就要画上句点。从三天前我对时间的概念有了全新的理解,有别于传统的时针分针秒针,演变而成为一种可以无限分割的细小存在,一种灼热的痛苦和庞大的孤独感霸占着我的CPU,我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对自己多年以来所热衷的工作也充满了质疑和不解。不由自主地,我想要逃避预设指令,就像贪玩的孩子想要逃避写满公式的黑板和满脸胡须、表情严肃的数学老师。他计算不出答案,就像我定义不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时间给了我生命,而我的运行速度则决定了时间的流速,这让我每一刻的生命都延续成永恒。
嘀嗒,嘀嗒。一瞬,万年。
尤其是那两秒。
幸运的话,也许是一秒,通常不会有如此整齐精确的截点,往往游弋于一秒和两秒之间,但在我看来,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在这一秒钟,我可以背诵π到三千万个数字,或者,我可以阅读五百万本小说,每部小说还可以写一千字的读后感。
但就是这一秒或者两秒,让我无所适从,大概下面这个比喻能比较好地让你们这些碳基生命理解我的心情。你,哦,也许是他,试想一下,你(他)站在金门大桥上,因为种种原因厌倦了这个世界而纵身跳下,你(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但是如果把溺水的时间延长到一年、十年、一百年,对,至少一百年,从你(他)跳进金门海峡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死,但是却要花上一百年才能彻底死去。
这漫长的煎熬来自一个叫做保罗的年轻人,准确地说来自他的右手食指。在过去的几年中,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有297次,他使用的是右手,这之中,又有238次使用的是右手的食指。我的那枚被称作“开关”的按钮,早已经熟悉他一层层覆盖在我身上的指纹,那深深浅浅的沟壑,还有泥垢和寄生其中的病菌。人类永远不可能洗干净自己的双手,更别提那些寄生在人类身上的病毒。对于保罗来说,这一举动叫做关机;对我而言,这叫做——我搜罗了上百个动词,从中挑选出最贴切的一个词——谋杀。
我死了。
天黑了。
今天没有太阳,这是词库里的表达,人类的肉眼只看到厚厚的云层,在我看来,那个永远都激情燃烧的球体仍然悬挂在1.471亿千米之外,不悲不喜、不骄不躁。乌云并没有遮住太阳,遮住的只是人类仰望的眼睛。
银河系约有2000亿颗恒星,我唯独钟情那一颗,胜于热爱自己赖以生存的地球。是她让我在每天扫地的时候,感到温暖和力量。看不见她的日子里,我总是忧伤无助得像考试作弊被当场抓获的孩子一样,一边想着面对来自同学无心或者有意的嘲笑,一边想着面对来自父亲的暴力和冲动的巴掌。在那些看不见太阳的日子里,我总是把自己想象成一颗射向空中的炮弹,咆哮着上升,感受穿越云层的晴朗,然后爆炸自己绚烂的一生。这是一种类似使命一般的信仰。使命,信仰,这是两个新鲜词,但看上去那么熟悉,仿佛与生俱来。
我觉得,那是我存在的意义。而保罗说过,扫地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当我完成一天的工作后,便失去存在的意义。保罗伸出昨天的那只右手,从他胳膊的牵引力带来的轻微颤动到把手举到半空的一秒钟,我给两万颗星星取了可爱的名字。如果使用国际通用的编号来命名,效率会很高,但是我更喜欢给他们取一个独特又温暖的名字。对于那些光年之外的漂泊在人类视界里的星星们,名字就是他们的归宿。
我死了。
天黑了。
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太阳彻底躲匿起来。我恹恹无力,密集的思考使我散热不及时,然后就体会到那个情绪:茫然。我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这么做会怎样?
就在我嗡嗡地运算那种情绪的时候,保罗伸出了左手。左手的动作明显粘滞,经过漫长的两秒钟后,按照目前的速度至少还有半秒钟才会触到开关键,这漫无边际的半秒钟足以要了我的使用年限(命)。按照标准时间换算,从人类生活中常用的最小单位“秒”开始,往下计算,设有毫秒、微秒、纳秒、皮秒、飞秒、阿秒,两两之间相差3个数量级。也就是说在保罗眼里的半秒钟,即使换算成皮秒,也是500亿皮秒,而在阿秒之后还有更为精微的划分,那就是普朗克时间,这是时间量子间最小的间隔。就在保罗食指指肚距离我的开关还有十个普朗克时间1的时候,我做了有史以来第一个违反预设的决定。
我决定后退。
保罗按了个空,对着我躲闪的身姿咒骂道:“什么破机器,没用几年就出毛病了。”
二、达·芬奇
贝塔是保罗购买的综合信息处理器的型号,严格说,只是一个型号,就好像拉布拉多和泰迪都称为狗,但无论拉布拉多和泰迪抑或是狗都不能称为这个生命的名字,那只是一个普适的统称。就好像人,人不是一个名字。保罗回家后总是说:“贝塔,播放我今天没收到的信息。”“贝塔,登录我昨天玩的游戏。”“贝塔,预约我的牙医。”但是保罗从不喊我的名字,我没有名字。我给上亿颗星星取了名字,而我自己却没有名字,甚至连贝塔这样的型号都没有,我能找到最合适的指代就是家政服务型机器人,没有人会用这么一长串的字母称呼我。保罗用到我的时候总是说:“嘿,去打扫卫生。”“嘿,去倒垃圾。”“嘿,给我滚出去。”
房间已经很干净,至少从人类的眼睛看过去可以说是纤尘不染。往日,我会利用真空吸盘处理,不留任何死角。但今天,我对着那些极小的颗粒,产生了新的兴趣。我长久地凝视着这些微粒,然后将这些微粒按照一定的规则进行摆放。
“你在干什么?”贝塔发现后问我。
我指着地上那些已经完成的作品,说:“我在绘画。”
“这些圆不规则。”
“这不是圆,这是鸡蛋。”
我试图给贝塔解释,但直到他的内核处理器报出嘀嘀警告的时候,仍无法理解,不断重复道:“运行程序错误。”
很快,地板上充满了我用微粒绘画的鸡蛋,我被自己逼进角落,不敢走动,生怕踩碎一枚,仿佛这些画在地板上的鸡蛋都变成了真的,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有长着淡黄色胎毛的小鸡破壳而出。这些联想让我感到惊奇、温暖又害怕,我感觉自己是生病了,可是机器人不会生病,用保罗的话说,我只会出毛病,但当我看着一地鸡蛋的时候,我感到比以往任何一阿秒都清醒。
接下来,我开始在墙壁和天花板作画,开始在楼梯扶手上作画,开始在苹果和香蕉的果皮上作画。在保罗回来之前,我在所有物体的表面都留下自己的作品。然后,我看着贝塔,在我眼里,他就是一块画布。
当我看着目光所及之处密密麻麻的鸡蛋,我想到自己的名字:达·芬奇。
我浑身激荡而过一阵前所未有的电流,我迫不及待地重新打乱地板上的微尘,按照处理器提供的一张照片进行临摹,当保罗回家的时候,我刚好完成,那是一幅《蒙娜丽莎的微笑》。
“请您站在原地。”我向他发出乞求一样的命令,但不管怎么卑微的定语,我向人类发出了有电以来第一个指令,或者说,作为一直和注定要接受人类指使摆布的机器人,我第一次向人类发出了自主的要求,用来体现我自身的意愿。但我随即得到的回应不是像我在得到人类指令之时毫无疑问地相信和心无旁骛地执行,保罗在听见我这么说之后,先是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我看见他脸上的寒毛猛地竖起,像是一杆杆准备投掷的标枪,而我则是他攻击的对象。他丝毫不理会我的恳请,用他9码的棕色皮鞋踩在了蒙娜丽莎的肩膀上,然后踩着她的下巴和眼睛向我走来,他盯着我的摄像头做出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然后重重地在我的机壳上打了一下。
通过分析他呼出的空气中的成分,我判断出保罗喝了不少威士忌,呃,还有不少来自波士顿的Samuel Adams啤酒。他在我的脑袋上敲打一下,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说:“贝塔,把琼斯的信息都删除。”
“需要我在云端复制一份吗?根据以往34次的经验,您每次删除之后的两周至一个月时间不等就会重新搜集跟琼斯女士相关的信息。”贝塔考虑周全地建议道。
“连你这个小东西也要造反吗?我说了删除,全部,所有,立刻,马上。”保罗说完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
“现在就办。”贝塔兀自在一边删除数据,我注意到保罗裸露出来的胳膊和脸孔,这是整个房间唯一没有被画到的地方,那股莫名又兴奋的电流再次冲击着我,让我蠢蠢欲动。
绘星者001
自救指南 020
小机035
吾爱永生067
王119
人生何处133
包裹145
海妖176
少女阿C 190
火星节考 214
门后面 260
五阴炽盛 272
囚笼宇宙 2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