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闭的台阶
布什总统提名约翰·罗伯茨进入最高法院那天,未来的首席大法官曾提及卡斯·吉尔伯特的设计核心——台阶。“每当我踏上那些大理石台阶,准备参加最高法院的言词辩论时,我总会因内心激动而哽咽,”罗伯茨说,“我并不认为这仅仅是紧张导致的结果。”多年来,无数美国人在踏进吉尔伯特设计的这座司法殿堂前,都曾有过与罗伯茨一样的敬畏感。但是,马上就没人有这个机会了。这些通往最高法院大门的台阶,很快将不再对公众开放。
对最高法院大楼进行整体翻新,是伦奎斯特在首席大法官最后几年任期内的头等大事。与许多政府大楼的改造项目一样,即便是适度整修,也会存在预算超支、拖延工期等一系列问题,相关工作大概将于2009年完成(甚至可能更久)。而且,“9·11”事件发生后,整修方案还得将安全问题作为考虑重点。很明显,最高法院正面台阶上的公共入口——也是吉尔伯特设计规划中的点睛之笔——存在安全隐患。因此,台阶一侧临近建筑基座的部分将开设一个新的人口。参观者仍可通过正面的台阶离去,并看到身后吉尔伯特设计的视觉效果。
关闭这些台阶的措施或许是一个隐喻,意味着最高法院将在未来发生更大的转变,这一转变部分将由大法官们主导,但更大程度上,可能会由美国人民来决定。在美国历史上,最高法院总是能集中反映推动社会变迁的普遍政治意愿。在共和国早期,当地域冲突成为国家的主要矛盾时,这种紧张气氛在最高法院体现得非常明显。一位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大法官退休后,总统必须提名来自同一个州的大法官作为继任者。(现在人们可能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伦奎斯特与奥康纳这两位资深大法官都来自人烟稀少的亚利桑那州。)在19至20世纪,潮水般涌入的欧洲移民将宗教问题提升为政治上的中心议题,人们为了在最高法院设立“天主教席位”与“犹太人席位”闹得不可开交。而在现代,克林顿总统已任命了两位犹太人大法官,却没人对此评头论足,这恰恰说明那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同样,现在也很少有人注意到,我们已经拥有了5位天主教大法官。最高法院历史上最重要的自由派,威廉·布伦南,也是一位天主教徒。
今天,导致美国社会出现裂痕的已不再是地域或宗教问题,而是意识形态分歧。罗伯茨、斯卡利亚、托马斯和阿利托之所以获得任命,是凭借他们的保守派身份,而不是天主教信仰。共和党的力量基础——从福音派的詹姆斯·多布森与杰伊·塞库洛,到联邦主义者中的特德·奥尔森与勒纳德·利奥——其影响力已足以塑造最高法院。与他们的自由派敌手相比,这些人更加有组织,更具动员力,也更加关注最高法院的作用。一旦他们的候选人取得政权,这些保守派将迫不及待地向最高法院输送更多的大法官,而且必须是罗伯茨与阿利托这样能讨他们欢心的。(至于哈里特·迈尔斯这样不受欢迎的人物,提名自然会惨遭拒绝。)可以说,保守派以近乎狂热的激情,完成了他们在最高法院的力量投入,为推动他们的政治目标奠定了基础。
至少在公共场合,罗伯茨不得不让自己的观点看上去有别于他的保守派支持者们。“法官就像裁判员,”他在自己的确认听证会上说,“裁判员并不设定规则,仅仅适用规则。”在其他场合,罗伯茨也经常说:“法官不是政治家。”这些话都不足信。最高法院大法官跟棒球裁判员根本没什么可比性。解释宪法、并据此界定美国公民的权利与义务,如此神圣的工作,怎么能跟球场上喊几句口令的机械行为相提并论?这种类比简直是愚不可及。目前,一旦触及解释宪法条文含义这一最高法院核心工作,往往是意识形态而非写作技巧左右了案件的判决结果。伟大的保守派法官与法学教授理查德·A.波斯纳曾写道:“我们很少有可能直接判定最高法院一个宪法性判决的是非对错,因为宪法性案件的判决只能依靠政治决断,至于政治决断孰对孰错,根本与法律规范无关。”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尽管布雷耶一直为维护遵循先例原则劳心费力,但始终应者寥寥。布雷耶及其自由派同事们(在这一问题上,肯尼迪也偶尔加入他们)在劳伦斯诉得克萨斯州案中投票时,可没怎么顾忌遵循先例原则,他们毫不犹豫地推翻了最高法院17年前作出的鲍尔斯诉哈德威克案判决。因为他们认为,那时正是废止对同性间自愿性行为进行刑事处罚这一恶劣规定的大好时机。在那种情况下,或者说在大多数情况下,对意识形态的考量往往战胜了对先例的尊重。当然,这类做法有可能夸大了宪法条文的解释弹性。在多数情况下,资深大法官们总是拘泥于条文字句本身的含义,或者着眼于历史或先例,大法官们解释的自由度虽大,却并非不受限制。
尽管如此,在最高法院,一旦涉及敏感的政治议题,判决结果从来不取决于言词辩论的质量,而是大法官们的立场。比如,斯卡利亚与金斯伯格在智力、技能乃至道德上都不存在明显差别。导致他们立场对立的,是其不同的司法理念,在最高法院,意识形态的差异高于一切。未来的大法官当然也必须拥有足以符合其工作要求的丰厚资历,但左右最高法院乃至整个国家发展的,始终是他们秉持的意识形态。
因此,一项因素——而且仅有一项因素——能决定最高法院的未来:总统大选的结果。总统通过挑选大法官使自己的影响力得以延伸。从这一点上来说,乔治·W.布什做得非常高明。现在的总统们已经不会再为自己任命的大法官的所作所为大跌眼镜了。苏特和肯尼迪都没让任命者吃惊,苏特的记录早已表明他是一个温和中间派,肯尼迪之所以被提名,是因为比他更保守的罗伯特·博克没能通过参议院的确认。之后陆续被任命的大法官们——托马斯、金斯伯格、布雷耶、罗伯茨和阿利托——其表现都与任命他们的总统的预期一致。几乎可以肯定,斯蒂文斯、苏特与金斯伯格三人最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离开,他们的继任者仍将延续这一规律。
恰如其分。卡斯·吉尔伯特设计的台阶,在某种意义上象征着人们的宏大想象——最高法院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在更高层面上裁断是非曲直。但是,最高法院本身就是民主过程的产物,用句或许有些冷酷的话说,它既代表着最好的人的利益,也代表着最坏的人的利益。对我们的最高法院,我们无须寄予太多期望,也不能完全不抱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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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关于最高法院的著作,《九人》是*新的,也是*棒的。
——全国公其广播电台(NPR)
《九人》不仅生动叙述了*高法院的新近历史,同时也为读者们提供了近距离观察大法官群体的视角,它向人们展示了大法官们的个性、司法理念、人际关系,将对那些震动全国的重大判决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总之,《九人》内容丰富、引人入胜,是一本富有洞见的佳作。
——《纽约时报》
《九人》睿智渊博、生动有趣、通俗易懂,令人难以释卷。图宾是位讲故事的高手,他的故事总能扣人心弦。由他担任*高法院各类掌故的讲述者,实在再合适不过。
——《纽约时报书评》
一本了不起的著作,脉络清晰,一针见血。
——鲍勃·伍德沃德(水门事件揭幕人,《最高法院弟兄们》作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