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至善集5(创作卷)》:
武则天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她本来是唐朝唐高宗的皇后。高宗老了,她帮着管理国家大事;高宗死了,国家大事就由她一个人说了算。按老规矩,皇帝死了,应该由儿子即位。武则天让两个儿子先后试了试,都不称心,她把他们都废了,自家当起皇帝来,把唐朝改成了周朝,李家的天下就成了武家的天下。消息传到扬州,惹恼了一位英雄,他是唐朝开国功臣徐勋的孙子,名叫敬业。徐敬业聚集朋友,请大作家骆宾王写了一篇檄文布告天下,把武则天臭骂一顿,宣言耍打到长安,恢复唐朝李家的江山。武则天马上发强兵三十万,前去平乱。徐敬业手下只有十万人,哪里抵挡得住,结果兵败身亡。这样一来,武则天的江山反倒坐得更稳了,没有人再敢出头闹事,八九年来,倒也天下太平。
且说岭南地方有个读书人,姓唐名敖。他妻子姓林,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弟弟唐敏也从小读书,妻子姓史,一家六口人,靠祖上留下来的田地过日子。唐敏不想做官,因此不去赶考,在家乡当个教书先生。唐敖跟弟弟不同,他希望考试得中,好有个一官半职。可是他喜欢旅游,一年之中倒有半年在各地闲逛,对学业未免分了心,国家举办考试,他虽然回回报名应考,却一回也没有考中。
这一年唐敖又去应考,也是时来运转,居然连连得中,最后进京考试还得了个第三名——第一名是状元,第二名是榜眼,这第三名,叫做探花。没想到一位监察官提出了意见,他对武则天说:唐敖年轻时候跟徐敬业骆宾王结拜过兄弟;后来徐骆等人造反,唐敖虽然没有参加,可是他结交过叛逆,究竟不是个安分的人;现在他考试得中,要是派出去做官,免不了又要结党营私;应该取消他读书人的资格,警戒警戒那些跟叛逆有来往的人。武则天派人调查,得知唐敖并没有干什么坏事,决定单取消他考试的名次,保留他读书人的身份。唐敖受了这样大的打击,心里又气又恼,思来想去,竟有了跳出这个世界的念头。弟弟唐敏远在岭南,哪里知道这些变故,他听说哥哥在长安高中了,立即差遣仆役送来不少银两,供哥哥在官场上打点使用。唐敖且喜有了旅费,把仆役先打发回家,自家雇了一条小船,一路游山玩水,消愁解闷儿。
转眼冬尽春回,那船走了半年多,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岭南地面。唐敖看看离家不过二三十里了,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春梦,还有什么面目跟兄弟妻子相见,只想再找个好玩的地方去畅游一番。正在踌躇,这船已经来到妻舅林之洋家门口,只见许多挑夫进进出出,忙着搬运货物。唐敖心想这就有了,急忙叫船停住,自己上岸去跟林之洋相见。原来那林之洋是个生意人,专做远洋买卖,经常带着妻子女儿到海外各国去贩运货物。这时候林之洋正在张罗发货,看见妹夫唐敖来了,连忙迎进里屋,叫妻子吕氏女儿婉如出来相见。唐敖开口就问:“看门前这样匆忙,舅兄是不是又要出远门?”林之洋说:“我老是生病,两年不曾出门了。近来身子稍为强健了点儿,因此贩了些零星货物,想去外洋碰碰运气,总比待在家里坐吃山空强些。”唐敖听了正中他的心意,就说:“小弟这几年来把内地的山水差不多游遍了,正愁没有可以消遣的地方,因而想到大洋上去看看海岛的奇景。舅兄要漂洋过海,凑得正巧,千万把我带上吧。我身边还剩几百两银子,一路上不会麻烦舅兄的,饭费船钱,只管说就是了。”林之洋说:“妹夫就跟亲骨肉一般,怎么说起饭费船钱来了!”又对妻子吕氏说:“你听听,妹夫怎么这样说话!”吕氏说:“我们的海船大得很,不在乎多您姑爷一个人,饭食又值几个钱呢!但是海洋不比内河,我们走惯了不当作一回事,初上海船的人遇到了风浪就害怕得不得了。你们读书人茶水不离口,漱口洗脸沐浴都是每天少不了的。上了海船,不但洗洗涮涮都得从简,就是茶水,也只能稍稍润一润喉咙。姑爷一向自在惯了,怎么受得了这种辛苦。”林之洋也说:“船一到了洋面上,全靠风力行驶,三年两载能不能回来都说不定。妹夫得考虑定当了,要是一时高兴,耽误了正事,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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