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出游,主要围绕三月三日上巳日、寒食、清明等节假日进行。唐玄宗曾在《赐百官钱令逐胜宴集敕》中诏令百官:“春末以来,每至暇日……赐钱造食,任逐游赏。”上巳日等节,都是休假日,官吏们可以自任消遣,倾怀而乐。游玩原本就是件赏心乐事,加上又有君王的鼓励,于是长安城中,上至王公显达、名门姝丽,下至庶民百姓、寻常人家,春假之时纷纷走出城外,赏玩游宴,探胜寻幽。“香车绣毂,罗绮生风,宝盖雕鞍,珠玑耀日”。长安一些重要的游赏之地,车马交错,人流如云。顾非熊的《长安清明言怀》中描绘:“明时帝里遇清明,还逐游人出禁城。九陌芳菲莺自啭,万家车马雨初晴。”在常去的游览地中,风光别具的乐游原、曲江池是帝京长安人的最爱。
乐游原在长安城南,毗邻曲江池,地势高拔,“四望宽敞”,是登临览胜的绝佳之处。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曾在乐游原上建造亭阁园囿。每至佳节,“士女游戏就此”,每每“幄幕云布,车马填塞,绮罗耀日,馨香满路”。
而曲江池更是长安声名昭彰的游观胜地。
在新绿遍野、春光倾泻的佳节,这些近郊景区顿时一派繁喧,“彩幄翠帱,匝于堤岸;鲜车健马,比肩击毂”,长安的士女们追随着撩人的春风纷至沓来,“万花明曲水,车马动秦川”,“斜阳怪得长安动,陌上分飞万马蹄”,巨量的人群遍布水畔林间。春游之盛,倾动京城。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杜甫的这首《丽人行》,传诵古今,诗中描绘的即是炙手可热的杨贵妃姊妹于上巳节来到长安近郊的曲江之畔踏青。她们衣饰华贵,前呼后拥,并且御厨珍肴随行而供:“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虽然只是一次短足踏青,但是张扬尽了皇室的奢豪,出游的排场佚侈无伦。
杨贵妃的族兄杨国忠的门下,凭恃着杨氏的宠贵,在此时节亦是百般招摇,“每春游之际,以大车结彩帛为楼,载女乐数十人,自私第声乐前引,出游园苑中”,喧然过市,恣意而游。有这些人为榜样,一时间“长安豪民、贵族皆效之”。于是乎,“每春暮,车马若狂,以不耽玩为耻”。
凡是出游之家,意在开心追乐,因而常常有些别出心裁的举动。如有的游家,用脂粉做成红色的饼状,在“竿上成双挑挂”,并杂缀些彩带,当做车马的仪仗,颇有王公豪门出行仪轨的气派,尽管是简易版的,但也惹人注目,博取开颜一笑。
各色游人中,尤为意气风发、气度遄飞的是那些贵家的青春少年。“长安侠少,每至春时,结朋联党,各置矮马”,他们骑着名贵的矮马,鞍鞯华丽,结伴而出,并携带佳酿酒具,遇有美景佳境,便随兴流连,“驻马而饮”,在春日的风光里,纵怀挥洒着不羁的意态风情。
有些贵家子弟出游,一应装备周全,不但带有供游宴用的帐篷,而且“随行载以油幕”,遇到落雨,便用油幕遮挡起来,因而即使雨天也不至于狼狈,兀自得以“尽欢而归”。
郊游中的女子,是满目春光中的别样色彩。衣装缤纷的女性,似乎增添了春的情愫。有一些出游的女子,遇到娇艳可人的名花异卉,便在芳草地上就地铺设酒肴,“以红裙递相插挂,以为宴幄”。即解下腰间的彩裙,围挂在四周树间作为屏障,形成一个私密的小天地,舞弄春情,纵兴欢洽。这无疑给明丽的春野又添加了新的景致,并带给游人满怀的诱惑和无限的遐想。
最为放浪不拘的,是那些春风得意的及第进士们。这些士子,苦尽甘来,恰逢此时,便春日放怀,往往置一个大袋子,将绘有图画的软屏风、酒器、钱、绢等物一股脑地装进去,带着转悠,遇景则驻,“逢花即饮”。还有一些长安进士,更是“不拘礼节,旁若无人”。春游之时,“选妖妓三五人”,坐上小牛车,来到名园胜景处,“藉草裸形,去其巾帽,叫笑喧呼,自谓之‘颠饮”’。有美景人目,春风入怀,更有红粉相伴,其功名在望,前程似锦,这些人癫狂得颇有道理,不负“人生得意须尽欢”的豪兴和快意。
白居易很懂得行乐,坦然宣称:“逢春不游乐,但恐是痴人。”(《春游》)在他看来,面对大好春光,如果还蜷缩在家中,视而不见,便大可归人不懂生活、缺失情趣的痴呆半傻之流。孟郊逢遇春假的时候,恨不能掠尽春色、观遍群芳:“一日踏春一百回,朝朝没脚走芳埃。”熊孺登郊游纵饮,作诗称:“三月踏青能几日?百回添酒莫辞频。看君倒卧杨花里,始觉春光为醉人。”(《春郊醉中赠章八元》)此时持杯而醉人春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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