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代
从沉默的流水中走过,刺痛趾骨的,不是河水,而是岁月。
印象中的青春,是沿着父辈的很多痕迹走过。在那片年少的时光里,没有明显的性别教育。虽然也享受作为家中幺女的百般怜惜和万千疼爱,但是他们给我的价值灌输并不是享受女孩应得的呵护与娇宠,而是满眼的绿色铺满沉甸甸的希望和等待:好好读书,长大以后做一个独立自主的、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不依附于任何个体,不依赖于男人生存,不示弱于男权社会,要做新社会的有价值的新女性。
军绿色的胯裆裤、军绿色的帆布挎包、军绿色的水壶,之后是整齐的刘海头,齐耳短发。这些便是我少年时期对时尚和流行的全部印象。
直到多年之后,李宇春的突然出现,撼天动地的“玉米”席卷了老中青三个年龄层女性,博得了她们的疯狂热爱。“中性风”开始文艺复兴一样地席卷各大时尚前沿,历史还真如螺旋桨般迂回前行。复古,新鲜,流行,又回归。
这里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也就是说,“玉米”中,很大部分都是女性。我相信她们对李宇春的热爱,并不是戏谑地把李宇春当作帅气的男性来幻想。而是让老年的女性看到了年轻时不敢尝试的另一个自己,中年女性看到了曾经的青春,青年女性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在欣赏李宇春的同时,总会有一些隐隐的叹息。那样一个潇洒清新的女孩背后,扛起了多少期待,扛起了多少梦想?而这一切,是否有关她自己切切实实的幸福呢?她累吗?她倦吗?她能在镁光灯前突然任性地流露她的柔软她的脆弱吗?
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她和李宇春一般大的时候,当时全国正流行一首诗:
“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这首《七绝·为女民兵题照》最早发表于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12月版《毛主席诗词》。在毛爷爷的号召下,母亲和其他中国大地的“中华儿女”们一样,最爱穿的便是清一色的草绿军装。
我还记得她和父亲的结婚照,同样的单纯快乐的脸,同样的军装,同样的素颜,同样的朝气蓬勃。唯一不同的是,父亲头上有帽子,而母亲扎了两个羊角辫。
每每感叹他们年轻飞扬而又朴素的爱情,母亲便会叹口气,悠悠地说一句:“唉,那时候,都不懂得穿裙子!”有时候我就讲:“这有啥?这样看起来很有阶级感情!是一对好同志!”
母亲就笑:“是啊是啊,那时候,都是同志,都是战友,都是兄弟姐妹呢!”
那个年代,一切都是被禁锢的,而一切又是开放的。他们没有美丑之分,他们没有男女之分,他们是新中国的第一批青年人,他们在结婚前最亲昵的行为就是悄悄地牵了下手。在那个幽暗晦涩的大时代,我们的父辈走得特别单纯而艰辛。
那时候,夫妻间往往以革命同志相称,结婚离婚都要经过组织批准。好在,父母感情还好,所以这对革命夫妻终于没有辜负国家辜负党,一辈子相互扶持,走到现在。而我有些同学的父母,就没有这么美满了。他们在组织的安排下,因为革命需要,走进婚姻,后来孩子大了,社会也发展了,革命也不需要了,感情就没了。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情真意切,没有山盟海誓,留待韶华老去,留下自己孤独而苍老的身影。
巾帼不让须眉,“铁姑娘”是那个时代女人的榜样,是无数女性的楷模。为了彰显新时代女性无所不能的精神,很多女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她们不仅在工作上是一把好手,而且在家里还是贤妻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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