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吉纳维芙穿着一双缎舞鞋一路步行到卢森堡公园,鞋子是浅绿色的,一朵玫瑰绣在上面乳色的真丝里,另配有乳色真丝缎带。鞋子很柔软,穿在脚上恍若无物。就好像她光着脚在行走,这增添了她的脆弱感。
她之所以选择步行是因为这样有利于思考。但是今天城市喧嚣,扰人心神。汽车、卡车和马车从四面八方朝她摇摇晃晃开过来,沆瀣一气似的,想要让她崩溃。她的太阳帽帽檐宽大,能让她的眼睛躲开阳光的照射,但也挡住了她的部分视线。圣杰曼大道上,一名侍者站在一家咖啡屋的门道上朝她暗送秋波,她陡然改变方向,差点儿撞上了一个卖板栗的小贩。他破口大骂,吓得她节节后退,她从人行道退到了一辆自行车前。骑自行车的人猛转弯,当他骑车远去时,嘴里嘟嘟囔囔地咒骂着。
一进卢森堡公园她便松了一口气——进入大门,沿着一条凉爽的、绿树成荫的大道往前走,路两旁是完美对称的大树。这里的一切都经过精心设计,受到了良好保护——从精心修剪的草坪到花园,花园里花团锦簇,红的、白的、绿的花儿争奇斗妍。在这里是不容许疯长、任性妄为和剧烈骚动的。
直到她到达麦帝子喷泉,吉纳维芙才开始问自己到这里来干什么。她到这里来是因为她无法忍受待在公寓里,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回忆昨晚是如何结束的,而塞利娜则在一旁忙着除尘、擦亮器皿。她对蒙特雷的恐惧、她对露露和贝特森的愤怒、她对罗伯特碰触的畏惧。她到这里来是为了逛公园,在这里,天性被驯服、被注模、被定型、被控制了。她到这里来是因为她想再次见到查其瑞。
但是不见他的踪影。
路稍远处,两个老人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下棋。两个保姆推着两辆婴儿车沿着碎石小径行走,一路闲聊个不停。远处,在一棵法国梧桐树舒展的华盖下,一场弹球儿游戏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巴黎人的公园生活,节奏缓慢而高雅,如行云流水般,就在她四周流淌。
十分钟过去了,吉纳维芙对自己越来越恼怒。我不该到这里来。和查其瑞见面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这样下去怎么会有好结局?但是她渴望他的到来。她无法迈开脚步转身回家。
又过了十分钟,吉纳维芙依然站在独眼巨人雕像的斜影里。他不会来了,她想。这似乎是最糟糕的可能性。但是,就在她要放弃希望,转身沿着林荫大道往回走出花园时,碎石路上响起了奔跑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他出现在她面前,脸涨得通红、腰弯得深深的,努力想恢复过来。
“你还在,这太好了,”他说着直起了身,“我以为也许你已经走掉了。我在那边就看到了你,但是我看不清你帽檐下的脸。”
“我正要走。”
“对不起,”他说,“有人来试鞋。好像要没完没了地进行下去。太可怕了,我只想逃走,到这里来。”
“没关系。”
“不,当然有关系了,”他说,“我来迟了,而鞋子设计得很糟糕!我真讨厌没做好的鞋子。”
“那问题出在哪里?”
“可以说没什么问题。”他一只手插在乱蓬蓬的头发里,“也可以说一无是处。只是鞋子不适合它们的主人,这就是事情的真相。鞋子必须和主人完美匹配才行。我就是这么工作的。”
“她拿走了吗?”
他蹙眉。“当然没有。我绝不会让她拿走。”
“她生气了吗?”
“她太了解我了,不至于发火。”
“那你该怎么处理这双鞋子?在某些方面做些改变?”
“如我所言,鞋子不适合她。”
她摇了摇头。“你在一双鞋上花了许多时间和精力,然后却又将它们扔掉,如果我丈夫知道,他肯定认为你是疯子。”
“你丈夫和我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男人。我们走走,好吗?”
他把手臂伸给她,她犹豫了一下,便挽着了。
有一会儿,他们一路走着,沉默不语。当他们经过弹球儿游戏时,一个老头摸了摸帽子向他们示意,另一个则笨头笨脑地笑了笑。他们以为这是一对夫妇,吉纳维芙想,或一对爱人。她斜睨着他。
“你昨晚说的全是真的。我想……让你知道我要什么。但是……”
“但是?”他在微笑。
“这一切对你来说都无碍。”她把手臂抽了出来,“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大可以随心所欲。你不必承担任何后果,没有人会发现,你不必对任何人撒谎。”
查其瑞吸了一口气。他们又开始往前走。
“我没有婚姻的羁绊,这点我们都清楚,”他说,“但是我的生活已经够复杂了,相信我吧。有许多谎言。”
“是的。”维奥莱?德?弗雷蒙突然在她脑海中冒了出来,她想着他是否还有其他女人,“是的,我想是。”
他们在一个花圃前停住了脚步,朝一座宫殿望去:古典意大利建筑,为十七世纪的佛罗伦萨摄政者所建。
“你认识那个女人吗?”查其瑞指着一个令人生畏的女人雕像问她。
……
展开
——《每日电讯》(Daily Telegraph)
一个交织着欲望,绝望和高跟鞋美梦的有趣故事。
——《都市》(METRO)
在本书中,安娜·戴维斯不惜笔墨,对时尚淑女的“美鞋癖”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描写,反映了上世纪20年工巴黎时尚界对新奇另类和放荡不羁生活的追求。
——《泰唔士服》(The 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