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正给一匹栗色阉马上鞍。雷克默默地望着,他不喜欢这畜生——它 的眼神太阴险,耳朵还耷拉在脑袋上。马夫是个身材瘦小的男孩,他一面用 颤抖的手指束紧肚带,一面轻声嘟囔,安抚马的情绪。“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弄匹自的?”雷克问。霍里博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它只会把你往麻烦那边驮。要低调,雷克,低调。你已经打扮得跟只孔雀似的,勒恩忒里亚的水手全都得跟在你屁股 后头撵。不,听我的,栗色准没错。”说完,霍里博敛起笑容,加上一句,“再说,到了格雷温,你没准儿巴不得别引人注目。白色的高头大马在哪儿 都一样打眼儿。” “我觉得它不喜欢我。瞧见它看我那眼神没有?” “它老爹是德若莱跑得最快的马之一,老妈是乌德维尔手下枪骑兵的战 马。这么好的血统哪儿找去。” “它叫啥名字?”雷克仍然没有完全信服。“枪骑兵。”霍里博回答道。“听上去还有那么点儿意思。枪骑兵……唔,也许还行……也许。” 马夫从栗色大马身前退开。“水仙花已经准备好了,先生。”马对着正 在后退的男孩儿使劲一甩脑袋,那孩子一屁股跌坐到鹅卵石上。“水仙花?”雷克质问道,“你给我买的马竟然叫水仙花?” “名字有什么要紧的,雷克?”霍里博一脸无辜,“你爱怎么叫就怎么 叫。可你得承认它是个好家伙。” “要不是我有这么出色的幽默感,准得找人给这畜牲套个口笼。姑娘们 在哪儿?” “忙着呢,没空跟那些难得付账单的懒汉挥手告别。现在滚吧。” 雷克柔声呢喃着。小心翼翼地朝阉马走去。马儿朝他转过一只恶狠狠的 眼睛,不过还是任他爬上了高高的马鞍。他拾起缰绳,把驮在马背上的蓝色 斗篷调整得恰到好处,手腕一抖,引着坐骑朝城门前进。“雷克,我差点忘了……”霍里博大叫一声,拔腿往门里跑,“等等!”壮实的店主消失在视线之外,几秒钟之后重新出现,手里多了把牛角榆木 短弓和一袋黑羽箭矢,“拿着。几个月前顾客留下抵账的,挺不错的武器。” “好极了,”雷克道,“我从前可是使弓的好手呢。” “没错,”霍里博说,“只要记住射的时候别把尖的那头对着你自己就 成。现在走吧——多加小心。” “谢谢,霍里博。你也当心。还有,别忘了蜡烛的事儿。” “忘不了。上路吧,孩子。祝你好运。” 雷克走出南门时,守卫正在修剪灯笼的灯芯。德若莱的街道上,黎明投 下的影子正渐渐缩短,小孩子在吊闸下嬉戏。他之所以选择南边的道路,原 因再明显不过了:纳底尔人正从北方挺进,要想远离战场,最快捷的道路就 是一条直线上的相反方向。雷克一踢马刺,催着阉马往南跑去。在他的左手边,初升的太阳刚爬上 东部山脉蓝色的山巅。天空一片蔚蓝,鸟儿在歌唱,城市苏醒的声音从他身 后传来。然而雷克明白,太阳升起的地方是纳底尔;德若莱的太阳已经落山,对它而言,暮色即将降临。走过一段上坡,格雷温森林出现在他脚下。冬雪之下的森林显得那么洁 白无瑕,不过,这里其实是个充满邪恶传说的地方。要在平常,他准会绕道 走,但这次雷克却选择了进入森林,这说明了两件事:首先,他知道那些传 说所依据的都是一个活人的故事;其次,他认识那个人。雷纳尔德。他和他手下那群嗜血的凶手把老巢安在格雷温。许多年以来,他们一直 在商路上堂而皇之地充当着溃烂的脓疮——洗劫商队、谋杀朝圣者、强暴妇 女,然而军队却无法与之正面交锋,只因为森林实在过于广大。雷纳尔德。一位地狱王子的后代,母亲是乌拉利雅的贵妇人——至少他 自己是这么讲的。雷克倒是听说他妈是勒恩忒里亚妓女,老爹则是个无名的 水手。雷克从没重复过这则情报——就像人们常说的,他生来没这副胆子。再说了,就算他有吧,一旦他传过这些话,雷纳尔德也会帮他把胆子挖出来。囚犯可以提供给雷纳尔德许多消遣,他最钟爱的活动之一就是把他们切成 几大块,在滚烫的炭火上烤熟,再喂给那些不幸与烤肉同时被抓住的人。假 如遇上雷纳尔德,最好是赶紧大拍马屁,拍得他晕头转向。要是这招不管用,那就把距离最近的商队指给他,然后赶紧逃出他的领地。雷克特意记下了不少细节:哪些商队会经过格雷温,可能的路线又是哪 些。丝绸、珠宝、香料、奴隶,还有牲口。说真的,他一点不想供出这些消 息。最能让他高兴的奠过于静悄悄地穿过格雷温,商人的命运还是留给神仙 们定夺吧。P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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