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河的审美盛宴
20余年前的一个秋日，第一次乘火车从斯图加特去波恩，听说这趟不到三小时的旅程，将近两小时是沿着莱茵河走的，这使我喜出望外。国内的大江大河，如旖旎秀丽的钱塘江富春江我看过了，雄奇险峻的长江三峡，黄河三门峡、刘家峡我也看过了，只是这莱茵河的名字从中学起就不断叠印在我的脑子里，迄今仍是一个梦景，或者说一种奢望，如今终于能如愿以偿啦。
当火车一挤出城市的“水泥森林”，就径直在田野和丘陵中穿行，融入了人的智慧和血汗的大自然的状貌和色彩格外诱人，使我很快进入了梦一般的境界而忘记了前面还要与莱茵女神首次会面的激动人心的时刻。
不知转了多少道弯，换了多少个景，列车终于拐了结束阶段性旅程的一个弯，右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开阔的盆地，只见鳞次栉比的房舍间，三两座现代高楼与几座教堂尖塔在争夺城市天际线，一条滔滔大河为这座幸运的城市镶了一道浅蓝色的边，然后在我们的脚底下转了一个90度的弯，就领着我们的列车沿着一条巨大的峡谷径直向前而去。只见河上各种船只——运客的，载货的，捕鱼的……往返穿梭。正当我的视线被这如画的江面所牵动的时候，对面陡峭的悬崖上突现一座巍峨的古堡！它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这莫非就是书中常读到的中世纪骑士古堡，抑或是作为防御工事的军事碉堡，再不就是作为权势者偶尔一用的猎宫、行宫？或者……还没等我猜完，又一座古堡出现了，不久是第三座、第四座……它们一座座依山而建，凭险屹立，风格不一；有的已成废墟，有的局部完好，有的好像已经维修过。它们像“拉洋片”似的一个个闯进我的眼帘，又很快地消失在身后。但心中被它们激起的一个个兴奋的浪花却堆积起来，用“美不胜收’’来形容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后来知道，莱茵河上的古堡仅从小镇平根到小城科普伦茨这不到一个小时火车行程的河段就有60来座！可谓琳琅满目，争奇斗艳。这些建筑物作为“石头的史诗”，它们是历史的见证；作为造型艺术的一种，它们是审美的载体；作为一个时代的风习，它们是文化的表征。如今，它们作为宝贵的文物，就像璀璨的宝石镶嵌在千山万崖之间。若把莱茵河比作一位雍容端庄的贵妇，那么它们便是她身上闪烁的头饰了。每到夜晚，它们的实体隐去了，灯光描绘出了它们的轮廓，你分不清是天女散花，还是焰火腾空。无怪乎它们激起19世纪初欧洲浪漫派特别是德国浪漫派那么大的兴趣，成了他们笔下描绘、吟颂、变奏不尽的题材。拜伦、雪莱、雨果、海涅、F·施莱格尔、布伦塔诺……都成了莱茵河中段这位“美妇人”的发现者和钟情者。雪莱的名作《莱茵河畔的法兰克斯坦》、海涅的名诗《萝蕤莱》、F·施来格尔的名文《莱茵行》、布伦塔诺的佳作《重返莱茵》等等都是他们的“情书”和经典名篇。后来人们干脆把莱茵河“华彩河段”的发现“专利权”让给了浪漫派作家们，称这一河段为“浪漫走廊”。后来我每次经过这里，都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浪漫派作家们为我们留下的这份珍贵的美学遗产：将他们的文与眼前的景融汇一起，尽情享受一顿丰盛的审美会餐。
然而，要“尽情享受”，火车岂不太快了？好在现代旅游业可以满足旅游者的多种需求，专门有游轮为游览莱茵河的这一“华彩河段”提供这种需要。于是有一年我选了个夏日，从平根乘游轮顺流而下，站在甲板上不仅可以全方位地尽情观赏左右两岸的旖旎风光，特别是上述建筑物的正面和侧面，还可以仔细考察一下造成这一河段古堡集中的原因，也就是大自然如何塑造了这几十公里特殊的山形地貌，刻画出这一河段蜿蜒多姿的“曲线美”。因为正是河的美才吸引了那么多人竞相上山“筑巢”的。于是经历了轮游行程中最激动人心的一幕：与“萝蕤莱”的相识。那是一座巨岩峭壁。当轮船向它驶近的时候，它像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挡在我们的面前。就是这座高达139米的庞然大物迫使莱茵河向一边夺路而逃，并来了一个90度的急转弯，从而造成那位传说中的渔夫因被岩顶上一位美女的歌声听得入了迷而触岩丧命的悲惨故事，也带来了刚才提及的海涅那首美丽诗篇和根据这诗篇而产生的300余首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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