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号入座 尽管我很年轻，可在我工作的局里却有个很古老的绰号 叫秀才。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叫我呢？因为平日里我除了给领 导写写文字材料之外，我还时不时地写些小说、故事之类的 文章邮出去发表。按说闲着没事时搞点儿文学创作，虽不敢 说是一种了不起的追求，但至少也应算作是一种不错的雅好，可这个雅好却给我带来了说不出的烦恼，甚至还差点儿让我 发疯。事情得从头说起。一次上班的路上，我突然来了灵感，头脑中很快就构思 出了一篇反腐题材的小说，甚至连小说的题目都想好了，就 两个字——举报。到了班上之后，我怕灵感溜走，就赶忙找出了一本稿纸，然后掏出钢笔就想开写。可我刚在稿纸上写好题目，就见局 办公室贾主任不知是啥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他用手拍了拍 我的肩头说：“秀才，到局长办公室去一趟，局长有请！”贾 主任边说边用目光向我的稿纸上扫了一眼，我想他是看我在 写啥。局长有请，我自然不敢怠慢，赶忙放下钢笔就去了局长 办公室。到了局长办公室我才知道，局长是让我给他老婆打 个电话，说头两天局长外出开会去了，是我跟他去的。其实 局长头两天根本就没有外出开会，当然我也没跟他去。不 过，我猜出了局长让我这样说的目的是想向他老婆证明什 么，但不管他想向老婆证明什么我都不能不按局长交代的 办，要知道，能为局长证明什么，那既是局长对我的信任，也是局长看中了我能“编故事”的本事。我按局长的吩咐给 他老婆打完电话后，局长满意地说：“小伙子，好好干，将 来我会给你机会让你施展才华的！”我听后心里美滋滋的，高高兴兴地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写起了小说。一个星期后的一天，局长刚一上班，就被市纪委来的人 叫走了。当天下午，就传出了局长因贪污受贿、包养二奶而 被“双规”的消息。接着就见局里的同事三三两两地相互议 论着，可不知为什么，一见着我他们就立马不说了。临下班的时候，平时和我关系最铁的打字员小马悄悄地 把我拉到一边问道：“咱们局长被‘双规’了，听说是你写 的举报？”我一听脑袋里顿时就轰的一声，忙问：“你听谁说 的？”小马说：“反正局里人都这么说。”我一想，准是办公室 贾主任说的，因为他那天找我时，我刚好在稿纸上写了“举 报”两个字。于是我赶忙去找贾主任，并向他解释说：“咱 们局长被‘双规’，真的不是我举报的！”贾主任上下看了我 一眼说：“你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你举报的你心惊 什么？”我说：“不是我心惊，我是怕有人以为是我举报的。”贾主任说：“就是你举报的也没什么不好嘛，人，做事要敢 作敢当！”我一听他还是以为是我举报的，就面红耳赤地说：“你那 天看到的我写的‘举报’两个字，那是一篇小说的题目。”贾主任说：“行了，别解释了，免得越描越黑。”我一想，他说得也对，既然不是我举报的我干吗要浪费 口舌跟他再三解释呢？到时候小说发表出来大家一看不就真 相大白了吗？！这事儿发生之后，我就急切地盼望着我写的那篇小说能 早日发表，以便向大家证明我写的的的确确是小说而不是举 报信。在我焦急的等待中，我写的小说《举报》，终于在我 们局长被“双规”半个月后的一天在一家法制日报的副刊上 发表出来了。我得知这一消息后，立马就到报刊亭买了三十 份，分发给了局里的同事，尤其是局办公室的贾主任，我在 给他送报时还特地跟他说了一句：“请看，这就是我写的小 说《举报》，你那天看到的只是个题目。”贾主任接过报纸后 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坐在那里读了起来。走出贾主任的办公 室时，我心里一阵得意：有了这张报纸，就可以证明我写的 不是举报信而是文学作品了！令我想不到的是，仅过了四十多分钟，贾主任就找到我 说：“你这就不厚道了，你写举报信举报局长贪污受贿、包 养二奶就行了，干吗非要把他的那些事写出来登在报纸上 呢？”我气得火冒三丈，但还是尽量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主任大人，您可看明白喽，我写的这可是小说！”贾主任白了我一眼说：“别老拿小说来唬人，什么样的小 说也都是源于生活的。我问你，你说你小说中写的贪官除了 名字和咱们局长不一样外，他的所作所为哪一样不和咱们局 长一样？特别是你在小说中着力刻画的那个举报者，除了姓 名和你不一样外，又哪一处不像你？……”贾主任的话让我如梦方醒。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小说中写的那个贪官真的很像或者说就是我们局长，而小 说中的举报人则和我特别相像，所不同的是小说中的举报者 是真的举报了贪官，而现实中的我，确确实实没有举报我们 的局长。可谁又能证明这一点呢？而我自己又如何证明我自 己呢？我反反复复想了好久：如果不承认是我举报的局长，那么同事就会认为我对大家不真诚；可我若是违心地承认了 是我举报的局长，那我就是对自己不真诚。究竟是对大家不 真诚还是对我自己不真诚？最后我不得不作出了一个痛苦的 决定：既然怎么解释大家也不相信，莫不如我就“承认”局 长是我举报的。于是我又去找贾主任并对他说：“主任，我跟 你实话实说，咱们局长被‘双规’的确是我举报的！”我刚一说完，贾主任就得意地笑了。临从他办公室出来 时，他特意用手拍了拍我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我佩服你 的勇气，不过我想跟你说句心里话，得饶人处且饶人！局长 被‘双规’就已经够倒霉的了，以后就别再写文章臭人家啦，免得让大家伙认为你做事太绝……”从贾主任办公室出来，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要发疯……P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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